“你也不能總把錢給那些人, 自己也要在身上留著一點,不然以後扛水泥都扛不動。”
前方一口氣背著兩包水泥的大叔瞧見周強這晃晃悠悠的模樣,歎了一口氣跨上兩層台階, “噔噔蹬”走的飛快。
後方宋兼語背著一包水泥, 像隻蝸牛慢吞吞的抬起千斤重似的雙腳, 一個台階一個台階的往上挪, 還沒忘記自己來工地乾活的目的, 努力追上對方:“叔你說的我都懂,下次我一定留下吃飯錢。”
已經爬上二樓平台的鐘建華一聽這話就急眼了, 背著水泥回頭看著在一樓慢吞吞往上挪的黑皮青年:“你連飯錢都給他們了?怪不得我昨天聽說三天前你沒出工, 工頭找你都沒找著,你是不是又去找他們了?都跟你說多少遍了,你跟他們不是一個親生的爹媽,就算有再大的恩情也有報完恩情的時候,你還打算幫他們一輩子啊?”
一無所知的宋兼語露出一口大白牙, 狡黠的轉著黑眼珠子:“那也不能放著不管啊, 叔你往上走, 彆停下來。”
一停下來, 宋兼語就覺得自己那隻腳再也沒有抬起來的力氣。
鐘建華轉身扛著水泥繼續往上,一邊走一邊嘮叨:“小強你這個人就是太實心眼了,現在你也長大成年就算不為自己考慮, 以後總要結婚娶老婆的, 你把錢都給那幫兄弟後, 難道這輩子還打算一個人孤苦終老啊?”
對此,身後小尾巴似的宋兼語連連搖頭:“當然不打算,我就是想在能力範圍內幫一把,畢竟認識這麼多年了。”
看來周強本人問題不大, 那幫需要周強在工地打工並且養著的兄弟,才是可疑的嫌犯。
宋兼語雙臂向後托著後背上的水泥,一邊走一邊想“難道是周強被人威脅參與了違法的案件當中?”
“我家小子要是有你一半懂事我這輩子都知足了,聽說最近有人在報紙上刊登身份信息,你要不然也試試,說不定還能夠找到你親生的爹媽。
前方已經爬上三樓平台的鐘建華接著說了下去。
“刊登報紙好貴的吧?這麼多年沒找到我也放棄希望了。”
宋兼語嘴上說著,心底默默將周強是個孤兒這件事記在心中。
親爹媽沒見過,還有需要他來養的兄弟?
看來他是被人領養後,現在在反過來養活領養家庭裡的兄弟?
“不要放棄希望,人活著就要有點期盼的念頭才行,刊登報紙一條信息也不貴的,你要是錢不夠我可以先借給你,不過我借給你的錢你不準再給你兄弟啊!”
“謝謝叔,不過你的錢我不能要,找親人的事情我自己想法子就行了。”
宋兼語嘴甜又願意花費時間哄著人說話,從早上扛到中午十二點吃飯時間時,他已經將周強的情況都打聽的七七八八,同時還將這位一直拉扯著他上樓的大叔,鐘建華的個人信息家裡老婆孩子有幾畝地的事情,都同樣打聽的清清楚楚。
十二點十分吃飯,他們十二點扛完最後一趟水泥。
從八樓下來的人,扶著邊緣粗糙的樓梯防護欄往下走,一邊走一邊兩條小腿肚子都在一晃三顫四搖晃。
等他兩條腿終於挪到一樓地麵時,隻覺得自己一鬆開欄杆,這兩條腿就能軟的直接躺在地上。
拖著麵條似的雙腿,他找到了一排戶外水龍頭,眾多工人都在這裡洗手洗臉準備吃飯。
宋兼語走過去,瞧見水池邊緣還有一塊中間有裂縫的鏡子,他不經意的抬頭看到鏡子裡的灰皮青年。
是真正意義上的灰皮,原本就黝黑泛黃的臉龐上,現在額頭眉毛眼皮鼻子臉頰,就沒有一處沒有灰塵的地方。
甚至連頭上那跟稻草一樣的頭發絲,每一根都沾著一層灰塵。
站在鏡子跟前的青年,張開口露出一口全身上下唯一乾淨的白牙。
“唉,生活艱苦。”宋兼語離開鏡子,走到一旁的水池跟前脫下手中戴了一上午的手套,兩隻手掌全是通紅一片。
將手洗乾淨後,他又找到那幫工人吃飯的地方,都是工地快餐兩菜一湯,一人一個不鏽鋼飯飯盒。
抱著飯盒打了飯菜的人,挪著要報廢的雙腿找了一處遮陰處坐下開始吃飯。
一頓飯還沒吃完,宋兼語就看到兩名穿著小西裝腳上踩著油光水滑的皮鞋,長得流裡流氣的青年跨過重重人海來到他跟前。
努力乾飯的宋兼語默默從對方那雙價值一千二的運動鞋上移開,視線一路向上再向上,最後落在對方那兩張路人甲臉上,眨了眨眼睛,無聲示意他們自己先開口。
“哥,給我兩千塊錢。”
路人甲在他的注視下,伸出一雙沒有任何老繭傷口的白胖手掌。
宋兼語默默放下自己的飯盒,將自己扛了一個上午水泥的手掌伸出去,黝黑通紅,指腹裡還有幾處地方已經被磨破皮,隱約能夠看到紅紅的血絲,十根指甲蓋都是帶劈叉的。
“給我手乾嘛,給我錢啊。”路人甲看著那麼臟的手掌,嫌棄的撇撇嘴,小心翼翼的踩著磚頭,深怕自己的新鞋磨到那些工地雜物出現破損。
“我沒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