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台上, 剛醒過來的人還躺在那裡一動不動。
不是他不想動,而是眼前這個情況真突破他的想象力,仰麵躺在冰冷手術台上的人, 隻能用餘光從那些鏡頭跟鏡頭之間的縫隙裡, 打量周圍情況。
三分鐘後, 宋兼語確定了兩件事情。
第一件,他現在還是西工區凶手於淑慧。
第二件,有人正在監視著他。
體內被打了肌肉鬆弛劑的女人,全身上下隻有腦袋能輕微動彈。
宋兼語確定自己所在位置後, 再看一眼距離自己眼睛最近的那隻黑色鏡頭默默閉上眼睛。
這地方太古怪, 宋父給他講過當年遭遇那對父子後的每一個細節。
上一次自己醒過來要被兒子開膛破肚割了腎,這一次這種像一千隻眼睛監視自己的行為, 難道是那位父親的手筆?
宋父說這對父子聰明絕頂, 哪怕在他們眼皮子底下附身, 也好像被人一眼看穿中了陷阱。
如果他再遇上這對父子,第一個要做的不是想辦法抓人找線索, 而是先保全自己的隱私。
所以手術台上被無數鏡頭正在注視著的女人, 隻是簡單睜開眼睛看了一會就重新閉合上。‘
如果不是隔壁房間內,有人一直盯著監控畫麵日夜不停, 恐怕就要錯過這一幕。
沙發上的男人穿著白大褂,冷靜的看著那張屏幕中放大的麵孔,直到手中酒水喝儘這才起身, 戴上手套口罩帽子, 拉開手術室大門。
手術台上,宋兼語還沒睡著就聽到開門聲,平躺的人下意識睜開眼睛,就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正從門外而來。
對方將固定在手術床四周圍的監控鏡頭一點點拆除移開, 空出一塊供人通行的大小後,拉著一把凳子坐在手術台前段,正好跟宋兼語的眼神對上。
等他坐下後,兩人一個坐一個躺,眼瞪眼,都等著對方先開口。
“我等了你倆天倆夜,你睡了四十多個小時都沒有醒過來,我還以為你會死。”戴著一次性口罩的人說道。
宋兼語聽說自己倆天沒醒,以為這中間於淑慧本人一次沒醒過來,默默無辜眨眼:“不要愛上我,沒結果。”
“………………”
“我不會愛上你,我隻是想知道這是怎麼辦到的,你知道自己是誰嗎?”
這倆天倆夜的時間裡,於淑慧醒過來三次,第一次醒來發現自己躺在手術室內時,她直接害怕的叫出聲來。
那時,他正在診所裡一邊看門一邊看監控畫麵。
看到那個女人躺在手術台上大吵大叫的畫麵,隻覺得惡心難看。
同時懷疑對方的腦子是否因為割腎麻藥退散的原因,導致變殘。
診所裡唯一客人翻牆離開後,他坐在門口興趣缺缺的看著監控畫麵,看到那女人掙紮著爬下手術台,看到對方對自己身上多出來的傷口發出怪異的驚恐尖叫聲。
也看到那人一路跌跌撞撞的喊著救命。
就……很膩,膩到他開始回憶在西工區門口看到的那個女人。
甚至他將手術室內的監控錄像往後倒退了一天,去看那天他做手術時,從手術台上醒過來的人。
看著對方醒過來後的每一個句每一個身體語言,那段監控視頻這倆天時間內已經被他看了上百遍。
每次看完他抬頭看向手術室內那個又吵又鬨的人,就在懷疑這女人是不是被人掉了包。
可對方身上的傷口,還有罐子裡的那顆腎,都是他的手藝,絕對不會認錯。
夜裡他坐在監控跟前反複對比著兩個人,漸漸的腦海裡竟然想起了年少時的一段往事。
那段記憶太過短暫,短暫到他那時怎麼也想不通原因。
想要找一個人來為自己解答都沒有,接下來二十三年的時間裡,他再也沒有過那樣的經曆。
可就在他快要遺忘時,一個模仿他們父子殺人方式的女人出現了。
並且對方還為他帶來另外一個驚喜。
“你把我擄到這裡開腸破肚,割我腎,現在來問我是誰?你不會是打算告訴我,你抓錯人做錯手術吧?”仰麵躺著的女人,說話時嫌棄鄙視的神色都掛在臉上。
他的語氣讓椅子上倆天沒睡覺的人,開心的笑出聲來,隔著冰冷橡膠手套撫摸著手術台上的女人:“我突然後悔了,早知道你這麼有趣的話我就不割這顆腎。”
他的人生太枯燥無聊,終於來了一個有趣的玩具卻被他自己弄壞成這樣。
有點可惜。
“你要是有本事可以給我再縫回去嗎?”宋兼語不抱希望的問道。
對方起身去將不遠處的玻璃罐子取下來,抱到宋兼語跟前讓他好看清楚。
那顆腎在一灘深褐色的水中漂浮著。
“裡麵加了很多防腐藥水,沒辦法再幫你縫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