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思悠從辦公室走出來的時候, 全身雞皮疙瘩都冒起來了。
在進他辦公室前, 她想過他會故意刁難、會冷嘲熱諷，但從來沒想到他最後會給她來這一出。
坦白而言，簡星文條件確實不錯，外表斯文周正, 渾身散發著成熟精英男性的魅力。隻可惜，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他再怎麼文質彬彬，也掩飾不了他就是個朝三暮四的老狗逼。
若不是一時找不到更合適的工作, 她今天真有把辭呈朝他腦袋上丟的衝動。
顧思悠走出來的時候，實習助理小雯還有公司裡另外幾個同事朝她圍過來。
“悠悠, 怎麼樣，主編有沒有說給你加薪啊。”
“是啊是啊, 拿下齊爾這篇采訪稿，我都覺得咱們雜誌社的逼格瞬間提高了一個檔次。”
顧思悠內心翻了個白眼, 加薪，加個毛，明明是頓鴻門宴。
她不想聊這個事，於是轉移話題。
“誒, 我剛才過來的時候看到你們圍在一起好像在說什麼。怎麼啦, 最近又有什麼新八卦嗎？”
小雯把她拉過來, 然後拿出一份報紙, 上麵的頭條標題就是。
【著名歌手齊爾的母親趙夢笙今日在帝都蕪湖區置辦了一座豪宅, 該豪宅市值過億。】
“今日份的母憑子貴。”小雯忍不住咋舌。
其他同事也立馬跟著議論。
“齊爾賺的錢都給他媽揮霍了吧, 上次才看到新聞報道趙夢笙去拍賣行買了條價值好幾百萬的項鏈。這次更誇張，直接一個億的豪宅。”
“不過趙女士真的挺漂亮的，看看這照片，怎麼看也就三十多歲吧，誰能想到她都快五十了。”
“可是外界不是有傳言說齊爾跟他媽媽並不是很親密啊，也從來沒見過母子兩有什麼互動。”
“而且齊爾好像是單親家庭，這些年都隻聽過他媽媽的名字，從來沒聽到過他爸爸的消息。”
……
她們的議論聲顧思悠都聽不太進去，她看著報紙上穿著高端奢侈品看著豪宅滿臉笑容的趙夢笙，想起了四年前的那個夜晚，她第一次接到了齊爾家人的電話。
也正是這位趙女士，親口對她說了很多話。
“你好，我是齊爾的媽媽，我叫趙夢笙。”
“我知道你，你是小爾的女朋友對吧。”
“你們的感情我不了解，但我希望，你能和齊爾分手。”
“我知道你可能很愛他，舍不得放開。但是小姑娘，從過來人的角度，我想給你講個故事，你聽完再考慮也不遲。”
……
趙夢笙告訴她，齊爾的爸爸，是街頭歌手，而她，卻是一位千金小姐。
她被他的帥氣和才華所吸引，他為她的美麗溫柔而動心。
兩人就這樣在一起了。
談戀愛時的兩人都很快樂，可到了談婚論嫁的時候，家境的懸殊，如座無法逾越的大山擋在兩人中間。
趙夢笙的父母都非常傳統，信奉的就是門當戶對，家教異常嚴格。趙夢笙談戀愛的時候就不敢告訴父母，最終卻不慎懷孕。
孩子沒來的時候，她或許還有退路，孩子來了，她連退路都沒有。
隻能懷著孩子拉著情郎去見父母，結果可想而知，作為當地有名的書香門第，趙夢笙的父母完全不能接受一個連大學都沒念靠著地下賣唱過日子的流浪窮歌手。
趙夢笙曾經哭著跪在父親麵前說：“我有什麼辦法，我孩子都已經懷上了，除了他我還能嫁給誰。”
趙父說：“以咱們家和你自身條件，你能嫁給很多人，隻要你願意，我和你媽媽能給你安排很多門當戶對的青年才俊，哪個不甩哪個窮小子十條街？”
“那我的孩子呢。”
“明天你媽陪你去趟醫院。”
“不可能！那是我的孩子，是你的親外孫，你怎麼會忍心。爸，從小到大我不能忤逆你一次，但這次作為一個母親，我不能再聽你的了。”
“我不可能接受這樣一個女婿和一個未婚先孕的孩子。你如果非得和他在一起，那麼你就彆再進我們趙家的大門。”這件事上，趙父的態度似乎沒有任何回旋餘地。
趙夢笙說那段時間她都忘記自己哭過多少次，也曾動搖是否要聽從家裡的安排，因為她了解自己的父親，這個男人異常在乎麵子和尊嚴。
如果她不聽他的，他真有可能做出和她斷絕父子關係這件事。
她以為隻有父親這麼絕情，媽媽和哥哥至少會理解她一點，但是事實證明，這段感情所有人都反對。媽媽和哥哥甚至還誘騙她去見了好幾個男生，目的就是希望她能忘記那個窮小子，開始新的人生。
在第三次被他們以帶她出去散心騙出來相親，趙夢笙看到坐在咖啡廳穿著西裝革履的男生情緒失控差點當場暈倒，然後當著媽媽和哥哥的麵吐了出來。
“我不知道你們是如何做到的，你們不讓我喜歡的人來找我，也不讓我去找他，甚至在我懷著孩子的時候，拚命把我往不是孩子父親的男人身上推。”
“這個家庭是不是父親就是天，隻有家教，隻有規矩，沒有感情。”
趙母看著她這樣忍不住哭了起來：“夢笙，不是這樣的，爸媽做這一切都是為了你好，婚姻和戀愛不一樣，你從小嬌生慣養的，跟著那個窮小子哪裡能受得了那個苦，你爸又倔，這樣下去咱們家是會要散的啊！”
“對啊妹妹，爸媽都是為了你好，你跟誰不好，非得要跟個賣唱討飯的。這不是丟儘了咱們家的臉嗎。你叫爸爸以後怎麼在彆人麵前抬頭。先不說這個，你覺得你和他在一起，你在你那群嫁了富商的姐妹麵前能抬起頭來嗎？”哥哥也跟著說。
故事說道這裡，趙夢笙對她說：“當時的我哪裡還有理智，一邊是好麵子寡情的家人，一邊是對我溫柔嗬護備至的齊爾父親。我毫不猶豫選擇了私奔。”
“我不顧所有人的反對，嫁給了這位一無所有的流浪歌手，跟著他闖天涯海角。”
“因為帶孩子，我沒了原來優越的工作，哥哥和媽媽偷偷給過我錢，但是卻再也沒法讓我的生活質量回到婚前。之後我們吵架，我開始恨這個男人。”
“當我看到我從前的那些名媛姐妹曬包包首飾，發飛往各國的旅遊照片，我也開始恨這個男人。我恨他為什麼這麼無能，為什麼不能給我提供更好的生活，我也恨我自己，為什麼柴米油鹽會讓我變得越來越像個被生活百態折磨的怨婦。到了最後，我甚至開始恨我的兒子，我想如果不是他，我或許當初不會那麼果斷選擇嫁給他父親。”
“到了最後，我才發現，隻在我擁有一切的時候我才會渴望愛情。當我沒有了從前的生活，愛情對我來說變成了累贅。所以我選擇了和齊爾的父親離婚。甚至在離婚的時候我也恨他，當初如果不是他，我可能一輩子都活在象牙塔。是他把我給拉了出來，卻又沒有能力保護我。”
這段言論，看似有點道理，實則極其自私。
顧思悠也是在那時才明白，齊爾在感情方麵如此冷漠，他爸媽那段失敗的婚約脫不了關係。
“您說的這些，我能想象齊爾在這樣的家庭裡生活的會是怎樣的孤獨缺少關愛，我更不可能離開他了。”
趙夢笙在電話裡笑了聲：“齊爾是我的孩子，骨子裡和我流的是一樣的血。你好好想想，我當初也愛他的父親死去活來，為了他拋棄了一切，但這之後一旦我們的感情出現了裂痕，當初我為他拋棄的所有東西，都會變成我恨他怨他的籌碼。現在你和齊爾也是一樣，他可能足夠愛你，為了你能放棄戳手可得的音樂夢想，但是之後呢，你能保證你們的感情永遠不變質？你能保證他不會後悔？”
“我曾經因為他的父親很反對他學音樂，但他都咬牙挺過來，可見音樂對他來說有多重要。現在他就要有機會出道，讓大眾都聽到他的歌聲，你要讓他因為你放棄這個機會嗎？”
話說到這個份上，顧思悠都覺得自己不跟齊爾分手簡直不是人。
她倒不是怕齊爾以後恨她，她隻是不想讓他後悔，不想讓他好不容易堅持下來的夢想因為她受到阻礙。
現在，顧思悠看著報紙上趙女士意氣風發享受生活的樣子，她其實很想問問，她當初從齊爾父親身上得不到的物質生活現在齊爾都給她了，她有沒有對她的兒子好一點，有沒有給齊爾多一點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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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趙夢笙的新聞報道後，顧思悠整天上班都有些神情恍惚，她這些年強迫自己不去了解齊爾的消息，可最近和他有聯係之後，卻越來越忍不住好奇他的一切。
比如現在，她聽到大家說，趙女士隻會肆意揮霍齊爾的錢，母子關係淡薄如水，很少見到她關心兒子。
顧思悠忍不住想起她第一次給齊爾過生日的場景，那時候他們還沒有在一起。顧思悠還在追他。
她從學校檔案上找到了他的生日，5.21多麼浪漫的日子，她喜歡的人就連生日都是我愛你的形狀。
顧思悠看到他生日日期後瞎幾把激動了很久，與他有關的事她都覺得是最好最特彆的。
在他生日的前一天，也就是5.20這天，她在學校裡走廊裡攔住了齊爾。
對於她的突然出現，齊爾已經見怪不怪，他甚至表情都沒有任何變化，好像繞過障礙物一樣打算從她身邊繞開。
可惜顧思悠不是普通的障礙物，她是會移動的障礙物。
“你先彆走啊，咱們聊個五毛錢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