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長命鎖(2 / 2)

聽到這句話,路迎酒站定了腳步。

他回過頭,小李下意識退後半步,被他堵在了牆邊。

路迎酒說:“她殺了人,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小李被他忽然嚴肅起來的神色驚了一瞬。

單論麵容,路迎酒實際上是偏溫和秀氣那一派的,但當他麵無表情時,那曾久居高位的氣場又壓得人死死的,眉梢仿佛都帶著鋒芒。小李趕忙結結巴巴道:“一定、一定要被我們驅散,我我我我知道這點的。”

“但她什麼都沒有做錯,不是麼?人之常情而已,我要是被害死我說不定比季彩還凶。”路迎酒道。

小李被這一出弄懵了,不知道路迎酒到底想說什麼。

路迎酒又說:“我問你,人間和鬼界有什麼區彆?”

小李一個激靈,飛速回答:“人間是生者之土,鬼界是亡者之地。人間怨念少,陽氣重,鬼界不乏窮凶極惡之鬼,滿是陰氣。人間有懸崖,鬼界有深淵。人間用的是人民幣,鬼界用的是冥幣……”

路迎酒嘖了一聲:“怎麼回答的那麼複雜,你當是在考場答題呢,寫老長一段就為了騙可憐巴巴的兩分。我告訴你,區彆是我們是法治社會。”

小李:“???”他情不自禁靠了一聲。

路迎酒繼續說:“所以我們犯了罪,應該交給法律去審判,我們有量刑標準,但鬼怪是不可能有的,殺過人的鬼,更是有可能繼續傷及無辜。所以,哪怕是鬼怪占理,我們世界的規則也不該被破壞。如果誰都亂來,豈不是亂套了?死者想報仇沒錯,我們想要驅散它,也沒錯。”

他退開半步,看著還有點懵逼的小李,彎了彎眼眸:“我說這些就是想告訴你可以同情,但是彆愧疚。挺直腰板,你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確的。”

下了樓,季彩已經被符文包得跟粽子一樣了。

楚半陽在旁邊,慢條斯理地丟掉一雙手套,說:“符文都布置好了,可以當場火化,保證燒得連渣都不剩。”

“燒!”路迎酒簡明扼要道。

楚半陽打了個響指,火焰頓時熊熊燃起,將季彩吞沒。

這火燃勢分外凶猛,不過短短五六分鐘過去,屍體已經完全沒了蹤影。

眼看火焰快要消失,空氣中似乎還有骨灰飄揚。路迎酒掏出三張符文,輕飄飄地甩出去一張。

紙張在風中飄啊飄……

轟!!!

震耳欲聾的一聲,小李直接嗡嗡嗡地耳鳴了,他目瞪口呆——路迎酒甩出去的符文引起了小規模的爆炸,炸得空氣中骨灰亂飛。

小李:“這是在做什麼!”

路迎酒說:“補刀,防止複活。”他又甩出去一張,又是一聲巨響,地麵都被炸凹進去了一塊。

小李:“……”

等路迎酒補刀完了,巨響已經吸引來了一堆人。

警察慌慌張張跑過來:“發生什麼了?”

趁楚半陽和他們解釋時,路迎酒已經繞過人群,從小區的小門走了。

夜色已深,快12點他才到家。

奶牛貓翹著尾巴迎接他,在他腿邊蹭來蹭去。路迎酒蹲下來,撓了撓它的下巴。

和平時一樣,睡前他熱了一杯牛奶,邊看書邊喝。

杯子在手中熱乎乎的,透著心安的溫度。書本翻完兩章,他又拿出了那個鑽戒,楚半陽死活打不開的鑽戒盒,被他輕巧地打開了。

鑽戒閃閃發光,那是令人心醉的光華。

結合莫名其妙出現的雞蛋和牛奶,紅豔的陰間小花,今天被突然碾碎的鬼怪。

幾乎可以肯定,他招惹上了不乾淨的東西。

這是他第一次遇到,自己完全察覺不到的鬼怪。

要是換其他人,估計已經嚇得要死了。但是路迎酒自小就厄運纏身,見過太多魑魅魍魎。井下的冤魂,遊蕩的夢魘,吊死鬼的烏鴉振翅飛起時,長夜都在尖嘯,年幼的他在床上,用被子蓋住腦袋,但床下總會悄悄伸出一雙冰冷的手。

如果說驅鬼師是朝著深淵前行,那他一出生,看到的世界就是深淵。

所以,彆人眼中再可怕凶殘的鬼,也比不過他遇見過的一切。

他不會、也沒有必要害怕任何鬼神。

回想起過去,本來那種地獄一般的日子,還要持續下去。

直到……

路迎酒把長命鎖從脖子上取下來。

它在燈光照耀下,有著奇異光澤。

他輕輕握住了長命鎖,趴在桌上,把它舉在光下,正如之前無數個長夜裡,他就是這樣細細看著長命鎖,想著,對方到底是個怎麼樣的人呢?

溫柔沉靜?

或者冷酷暴戾?

會和自己喜歡一樣的東西嗎,還是說身為鬼神,無欲無求?

他在外人麵前的氣場、神色間的鋒利,此時完完全全被收斂起來了。從沒有人,看到過他流露出那麼溫柔的神情。

路迎酒拿著長命鎖,和十三年前的那個自己,想著同樣的問題。

——什麼時候我能見你一麵。

然後告訴你這十三年的故事。

時針指向了淩晨一點,路迎酒把長命鎖重新掛回脖子上。

收斂神態後,他又是平時冷靜淡然的路迎酒了,把情緒藏得滴水不漏,哪怕是麵前是刀山火海、腥風血雨,眉頭都不會挑一下。

熄燈,上床。

這個夜晚靜悄悄的,也不知是過了多久,胸前的長命鎖熱得發燙,路迎酒醒了。

屋內的時針滴滴答答,指向了2點鐘,月光透過窗簾照進來,白森森的。

床頭有人。

他抬眼看去。

季彩站在床頭,直勾勾地盯著他,眼神幽怨。

她的皮膚蒼白,全身都濕透了,長發滴著水,赤/裸的雙足踩在地板上,幾乎是白得透明。

仔細一看,那放在床頭的鑽戒盒還跟鯊魚一樣,死死咬住了她的兩根手指不鬆口。

“……”路迎酒笑了,“這才對嘛,這樣,我才會對你有點興趣。”他往床頭一靠,“說吧,你還有什麼心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