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重逢(1 / 2)

等報告全部出來,已經是兩天後的事情了。

和大部分因鬼怪而死的人一樣,那些流浪漢的死看起來隻是意外。驅鬼師們去了他們曾待過的地方,仔仔細細搜查了一圈,找到了季彩的陰氣殘存。

因第一位受害者失蹤在綠成路,事件被命名為綠成靈異連環殺人案,收歸特殊部門的檔案中。

時隔兩日,路迎酒去了九峰山的特殊部門。

小李找到他的時候,他正在坐在會議室的窗邊,遙遙看向市中心。

最近的天氣一直很好,他穿了件白襯衣,那白和天空水洗般的藍對比分明。

會議室沒人用,開放給他們了。

桌上滿是攤開的符紙,畫著小李從未見過的符文,密密麻麻的,複雜到了極點。

——他依舊在嘗試找出附身自己的鬼怪。但兩天過去了,沒成功,甚至連半點陰氣都沒捕捉到。

小李之前在學校宿舍裡也看到了那一幕,知道這事情。他在門口猶豫了兩秒,輕輕敲了敲門:“路哥,報告還要等一兩個小時,先吃飯再說吧。這裡外賣送不上來,我們打算找點泡麵和零食。”

“沒事我不餓。”路迎酒回答,“你們吃吧。”

小李又想到,葉楓好像隨口提過一句,路迎酒老忘記吃飯。他就說:“要不這樣,等會要是有泡麵,給你講一聲。”

“行,謝謝。”

小李看了看桌上的符紙,說:“你、你也彆這麼著急了。雖然我們幫不上你,但等到師父回來一起想辦法,肯定能找出它。”

路迎酒笑了笑。

小李輕掩上門,走了。

路迎酒把桌上的符紙收在一起,拿到窗邊,捏了個決,符紙燃燒起來。它們燃燒得極快極靜,那麼厚的一遝,連灰燼都不多,被風一卷就什麼也沒有了。

他和楚半陽都知道:這種級彆的鬼神,哪怕是限製路迎酒的行動,也沒辦法製止住——以它的實力,想去哪裡、殺死哪些人,都是輕而易舉的。況且,連他們都沒辦法,還有誰有辦法?

束手無策。

完完全全的束手無策。

除非——

明天就是鬼節了。

唯一的機會,就是趁著陰氣最蓬勃的時刻,與它溝通。

路迎酒趴在桌上,小睡了一會。

直到門又被敲響了,小李探頭進來:“季彩和鐘愛國的遺體已經轉移過來了。”

他們一起往負二層的停屍間走。

電梯裡,路迎酒說:“小李,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季彩會殺鐘愛國?”

“不知道啊。”小李一愣,“單純鬨翻了吧,難道還有隱情?”

路迎酒說:“屍體隻能埋在執念之物的旁邊,所以都在學校,我和葉楓過去時,怨念已經積攢了很多,如果鐘愛國繼續埋屍,肯定會造成傷亡。”他停頓了幾秒鐘,理清楚思緒,“我在想,或許季彩一開始並不想埋屍複仇的,又或許她不想繼續了,放不下仇恨、被憤怒裹挾的,實際上是鐘愛國。”

“哦……你的意思是?”

他說:“季彩殺了鐘愛國,是為了那些學生。哪怕她變成厲鬼了,關心的事物還是沒變。”路迎酒笑了笑,“當然,鬼怪的性格難以揣測,這隻是我個人極度理想化的猜想。唯一的證據也不夠充足。”

“什麼證據啊?”

“她仍愛著鐘愛國——這個我可以求證。”

下了樓,坐電梯到負二,經過層層被符紙封印的門,他們到了停屍間。

這裡冰冷、沉默,透著無法被打破的凝滯感,每一個隔間都藏著一段故事。

兩張白布,分彆蓋著那兩人的屍體。

路迎酒走前幾步,小李這才發現,他手裡拿著《山的那邊》。

路迎酒看完了這本書。

開頭是【你們是飛鳥,應飛躍群山,展翅翱翔——致我最愛的學生們】

而結尾斷在了女主角和愛人的一場對話:【我們一起站在田野間,遠處群山如黛。今天的天氣很好,他笑著和我說,是啊,這個故事會結束的,直到我們】

還沒寫完,她就死了。

路迎酒揭開白布,露出兩人的麵容,都是雙眼緊閉。

在美華小區時,他倆也是這樣肩並肩躺在樓下。當時他就覺得,季彩的手似乎是想要伸向鐘愛國。他伸手拉住了季彩的手腕,女人的皮膚細膩,冰冷溫度傳來。

他將這隻手放在了鐘愛國的手邊。

一開始他們的手隻是鬆鬆地搭在一起,但過了幾秒,一恍惚,手已經拉緊了。

季彩笑了。

書本嘩啦啦地翻動,最後一行字浮了上來,如同一尾在水深處的魚遊向河麵,鱗片多彩,吐出一連串安靜的氣泡。

【我們一起站在田野間,遠處群山如黛。】

【今天的天氣很好,他笑著和我說,是啊,這個故事會結束的,直到我們雙手交握】

……

事情解決了,眾人收拾了一下,就準備下山去了。

路迎酒的手機響了一下,一條短信來了。

大狗:【我今晚直接去你家樓下?】

路迎酒回複:【好】

他本來想走的,突然聽到那幫人鬨哄哄的一片,似乎是在商量什麼。小李衝他喊:“路哥,今晚要不要一起吃?”

於是20分鐘後,他們坐網約車下山。正是吃飯時間,哪裡都在等位。小李找了家評分高的江浙菜,他們迎著晚高峰的浪潮一頭往市中心紮去。

車上,一人伸了個懶腰:“哎可算是結束了,這兩天我快把全市都跑了一通。”

又一人說:“能休息就趕緊休息吧,明天就鬼節了,有咱們忙的。大半夜不來個電話把你叫走,祖上都要燒高香了。”

是啊。路迎酒想,8月23號,馬上就是鬼節了。

到了地方,幾人鬨哄哄地湧過去了。進了餐廳,衝了一壺菊花普洱,又點了鬆子魚河蝦和醉蟹,吃起來時熱熱鬨鬨的。不知怎麼聊到了小李沒喝過酒,就給他倒了小半杯嘗嘗,結果剛喝了幾口,他的臉就燒紅了,連連說自己是真的沒天賦,以後得煙酒不沾。

路迎酒依舊對吃的不感冒,也沒要主食,就慢條斯理地剝著蝦。

等到吃得差不多了,路迎酒起身笑說:“你們繼續聊,我去外頭透個氣。”

他去了二樓的小陽台,推開門,微涼的晚風撲麵而來。陽台朝著一條小路,沒什麼人,野貓在街角慢吞吞地舔毛。他靠著欄杆,目光放遠,思維短暫地放空了幾秒鐘。

身後又傳來吱呀一聲,路迎酒回頭,看見了小李。

小李剛喝了半杯酒,臉上都是紅的,也出來透氣了。他靠在欄杆上,用手拍了拍發燙的臉頰,長籲一口氣:“路哥,你剛剛、你剛剛說要去接個朋友,什麼時候要走啊?”

“還不急。”路迎酒說,“他午夜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