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打滾!(2 / 2)

和冥主成婚之後 江為竭 15346 字 3個月前

“就差幾戶人家了。”路迎酒說,“保險一點總是好的,不然我良心也過不去。平安符可以再畫很多張,但是人如果出事,就沒有重來的機會了。”現在的天氣悶熱,他又安撫敬閒說,“我剛才看到小賣部了,等事情解決了,我們過去買點冷飲。”

敬閒這才收斂好嫌棄,跟著他派發平安符,並且能適時對村民露出“友善的”笑容了。

等到符紙都貼好了,平安符都發出去了,路迎酒果然帶著他去了小賣部。

小賣店靠著湖邊,店內亮著一盞昏黃又暗淡的燈,照亮了諸多花花綠綠的雜誌,架子上有可樂、七喜、咖啡,冷櫃中是不同品種的雪糕。

老板是個中年男人,胸前搭著一本雜誌,雜誌封麵有個風姿卓越的靚女,這讓他在睡夢中都露出了笑容。

路迎酒站住腳步:“你想吃雪糕嗎?”

敬閒愣了一下:“好啊。”

路迎酒就輕輕用指骨敲了敲桌麵:“老板,來兩根雪糕。”

老板驚醒,打了個大大的嗬欠:“要哪種?”

最後兩人都拿了巧克力雪糕,脆皮的,帶著堅果碎。

路迎酒喜歡這口味,吹著風走在湖邊。

白天時,藍綠色的湖水泛起波瀾,樹影婆娑,美得像是一幅畫。到了晚上就看不出太多風光,湖邊挺暗,隻有遠處的燈墜落在水中,照得波紋黃澄澄的。

他回頭看了眼敬閒——敬閒微皺著眉,咬了一小口雪糕,表情有些糾結。

路迎酒頓時笑了:“你這表情,怎麼和第一次吃雪糕一樣。”

“太冷了。”敬閒說。

……實際上,他還真是第一次吃雪糕。這東西冰冰甜甜,和他想象的不一樣。他本以為會和鬼界的玄冰一樣寒冷堅硬,可是咬上去,是柔軟的。

確實挺好吃的。

難怪路迎酒喜歡。

他剛來這世間,即使努力偽裝了,還是有很多不了解的事情,就連送禮物追求都是那麼笨拙。

於是他又咬了一口,記住了,這是路迎酒喜歡的味道。

迎著湖風走了十多分鐘,雪糕吃完了。

這半邊的湖完全沒有光照,要不是路迎酒點燃了兩張符紙,分彆飛在他們的身側,簡直伸手不見五指。

旁邊就是柔軟的草坡,白天一大堆孩童跑來跑去,或是扯著迎風飛舞的風箏,或是追逐打鬨,摔在一起後能從坡上一路滾到坡底,身上全是青草沫子,然後再瘋瘋癲癲地往坡上爬。

他們上了草坡,坐在了最上頭。那草是真的厚實又柔軟,觸感極好。

黑毛團子又自動自覺地出來了。

“嗷!”它叫到,蹭了蹭路迎酒的手,然後一團圓滾滾地趴在他旁邊,開始吃一朵小花。

毛團子倒是很喜歡路迎酒,就算路迎酒沒請神,經常也會過來找他玩,啃啃水果,搶一搶他家的貓糧,順便和奶牛貓打上一架。

這毛團子太小了,和其他的鬼神不同沒有明顯的特征,沒有人認得出品種。

這事情說起來其實有點尷尬。

所有人看到路迎酒,都會猜想,他能請來的神明應當是仙氣飄飄的那種。不說有孔雀神的華麗,離蛇的霸氣,終歸該和他本人一樣可靠又好看。

比如說腿長優美的仙鶴,嫵媚的貓妖,毛茸茸的大狐狸之類的。

所以,在他們看到這短腿黑毛團子的時候,都是十分幻滅。

每當有人試圖打聽毛團的品種,路迎酒總會說:“我也不知道,我就是在路邊的垃圾桶撿的。”

彆人再打量短腿毛團子,總會心中歎息一聲。

其他人沒頭緒,敬閒卻是辨認得出來的:知道和人畜無害的外表不同,毛團子實際上是凶獸。

應該是一隻幼年體的小饕餮。

願意幫助驅鬼師的,大多是性情溫和、親近人類的妖獸或者神官。如果不說,肯定沒人想得到,前青燈會的首席竟然召喚的是凶獸。

眼下,見到敬閒一直盯著活蹦亂跳的毛團子,路迎酒開口解釋道:“它是饕餮。真的是我在垃圾桶裡撿的,當時它正在啃梨子。”

敬閒一愣,揶揄道:“我之前還聽你跟彆人講,不知道它的名字呢。”

“因為沒有必要告訴他們。”路迎酒目視前方,不看他,“它是凶獸,彆人知道了,麻煩事情反而會多。”

敬閒:“那怎麼告訴我了?”

路迎酒:“……”

敬閒想聽什麼回答,他還能不清楚?

無非是親口承認敬閒是特彆的。

路迎酒揣著聰明裝糊塗,假裝沒聽清,想含糊帶過去了。

沒想到這回敬閒窮追不舍:“你怎麼不說話了?怎麼不回答我了?是不是沒聽清問題?那我再問一次,你怎麼願意告訴我了?唉你快點說話啊。”

這一連串追問嗡嗡吵得路迎酒頭暈,活像一個小人在腦袋裡砰砰砰打鼓。

平時可沒見敬閒這麼咄咄逼人。

眼看敬閒大有他不回答,就要一直追問下去的意思,他趕緊轉移話題:“葉楓也知道它是饕餮,但是有一件事情,連葉楓都不知道。”

果然,“路迎酒的獨家秘密”對敬閒來說有充足的吸引力。

敬閒完全被他這句話吸引了,把追問丟在了腦後:“什麼事情?”

路迎酒說:“如果不是世家那種、靠血脈與契約維持的鬼神,實際上是很挑結契者的。在我的觀察中,它們會挑和自己相似的驅鬼師。”

這個理論敬閒沒聽說過。

他也沒心思去關注,今天哪個鬼神找到了自己的驅鬼師,明天哪一對契約者又鬨翻了。

他狐疑道:“真的麼,我看它吃得那麼多,怎麼你的胃口小得跟貓一樣。我上次做了那麼大一碗的焗飯,你吃了一半就吃不下了。”

路迎酒扶額:“你也不看看那個碗有多大,至少有正常的五六倍大,我能吃一半已經是胃口大開了。”

“好吧。”敬閒有些不甘心,“你繼續說。所以你們的相似點在哪,都很可愛嗎?”

他就隨口一說,路迎酒卻被這個“可愛”震撼了一下,他這輩子都沒想過成年後還會被這樣形容。

敬閒是真該好好學一下措辭,天天在用奇怪的詞彙,把他思路都打斷了。

他強行拉回思路:“什麼可不可愛……我覺得我和它的相似處,是我們都很貪心。”

他繼續說:“饕餮會無休無止地追尋食物,永遠得不到滿足。彆人可能覺得我沒什麼追求,實際上,我想要的東西確實不多,就是都很難實現。”

“我很小的時候,每天都撞鬼,最想要的就是活下去——這一點沒有人向我保證。後來我會了點符紙,能自己驅鬼了,願望又變成了有朋友和我玩,後麵直到長大了也沒實現。遇見葉楓的時候,我們也不是會跳房子、玩彈珠的年紀了。”

“現在我倒是沒什麼特彆的追求。”路迎酒說,“硬要說的話,我想把我的死劫弄清楚,但這目前看起來沒有可能。”

“所以,我總是在追求非常難以實現的東西,某種角度來講,算的上很貪心了。”

敬閒看著他。

路迎酒說完才意識到,氣氛好像太沉重了。

他就咳嗽一聲,摸了摸毛團子:“唉不提這個,它還是很可愛的,不是嗎?”

毛團子:“嗷!”開始拚命搖尾巴。

路迎酒又開口:“你不覺得……嗯??”

他隻覺得身上一重,然後是一陣天旋地轉,柔軟的觸感從背部傳來,帶著一點草地的濕意。

他愣了幾秒鐘才反應過來:敬閒直接抱著他,從坡頂在往下滾!

就像是早上那群打鬨的小屁孩一樣!

眼前不斷旋轉,一會是綠油油的青草一會是藍黑色的夜幕。敬閒緊緊抱住了他,就這樣一路滾下來,半秒鐘沒停,所有思緒都像是被甩空了。

也不知多久之後,他們停在了坡底。

敬閒沒全壓在他身上,路迎酒隻感受到一點重量,但他莫名覺得沉甸甸的,背後是露水的些許寒涼,胸腔處卻源源不斷傳來敬閒的體溫,熾熱如火。

他還是不習慣同性帶來的衝擊,身子緊繃了一瞬,又慢慢放鬆了。

兩人對視,臉側是水珠,和幾點青翠的草沫子。

符紙的光照在敬閒的側臉,勾勒出棱角分明的英俊線條,鼻梁高挺,鬢若刀裁,猶如一幅深刻的油畫。他的眼眸是很深邃的,好似鬼界的深淵一樣漆黑、不可見底,當他認真看著人時,就像是整個世界隻有眼前人。

他衝路迎酒勾起嘴角,笑說:“這不就玩上了?”

“……”路迎酒不由覺得好笑,“什麼啊,你怎麼那麼幼稚。”

“有什麼幼稚不幼稚的,開心就好。”敬閒理所當然道,“年紀從來不是問題,你要是想玩,我們再從坡頂滾個十次八次。”他伸出手捋了捋路迎酒的發梢,壓下幾根淩亂的毛,“怎麼樣,要不要再玩一次?我還能滾得更快一點!你想要多快就有多快!”

“不要了不要了。”路迎酒這回是真笑了,笑到眼睛彎了起來,笑到胸膛都在顫抖,“再來一次我腦漿都要搖勻了。”

等他笑完,才意識到他們還抱在一起。

敬閒靠得實在是太近,隻要輕輕一低頭,就能親到他。

路迎酒看著敬閒,腦袋裡像是想了很多事情,又像是什麼都沒有。

最後他隻是想,敬閒的臉側那點草沫,自己待會得給他抹掉。

“……路迎酒,”許久後,敬閒看著他開口,“這幾天你一直在想著什麼心事吧。”

路迎酒愣了幾秒。

然後他坦誠道:“對。我在想‘時辰到了’那件事情。我不怕死,能活到現在都是我賺到了,沒什麼可惜的。我隻是不確定那是怎麼樣的死亡,可能我死後直接魂飛魄散,連鬼界都去不了。”

他看向敬閒:“這對你也是不公平的,我們才見麵沒多久。”

“不,”敬閒說,“我就是為了此事而來的。”

路迎酒一愣:“你知道?”

“隻是一部分。”敬閒說,“出於某種原因我沒辦法告訴你真相,但是我心裡有數,你不會死的。路迎酒,我是絕對不會讓你死的。”

路迎酒看著他。

山風從群山之巔一路吹落至他們身畔,湖麵泛起波瀾,符紙的火光搖曳,鼻間都是青草與樹木的淡香。這個村子的夜晚祥和而美好,仿佛任何事情都無法侵擾。

就在敬閒覺得,是自己口說無證、難以叫人相信時,路迎酒看著他笑了:“嗯。我相信你。”

他眼中的信任真誠且毫無保留。

敬閒心中一暖,一顆心臟砰砰跳動,帶著前所未有的悸動,仿佛要掙出胸口。海潮般的歡喜擠在一起,卷出了雪白的浪花。

他想,這大概就是活著的感覺了。

如此熱烈。

他又聽見路迎酒說:“因為這事情,我之前覺得我們就算在一起,也是有隱患的,所以還很猶豫不決……但既然你這麼說,我就不擔心它了。”

也不知是不是敬閒的錯覺,他的耳朵像是有點紅,又像是火光帶來的錯覺。

——路迎酒伸出手,輕輕抹去敬閒臉側的露水和草沫。

然後他彎起了那雙好看的、貓一般的棕色眼眸,笑說:“好了,現在你可以繼續追求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