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 9 章(1 / 2)

西岱從協和站下車,經過滿是尿騷味的甬道,回到協和廣場。她腳步虛浮,喉嚨生疼,怕是著涼了。巴黎進入晚秋,天氣愈發寒冷。她隻有一襲單薄的毯子以及外套,半夜常被凍醒。也不知道大冬天該怎麼熬。

她找到自己的毯子,一頭栽下去,覺得腦袋隱隱脹痛。十分鐘後,歌劇家賣藝歸來。他搖搖西岱的肩膀,對方卻沒理他,隻蹙眉哼唧了聲。

“卡桑德,你身體好燙啊。”

“波比跳怎麼了?今天蔫了?”不遠處的老流浪漢挖著鼻孔,往她那兒瞅。

“她好像發燒了。”歌劇家摸摸她的額頭,脫下外套,輕輕蓋在西岱身上。冷風中,他單薄的身體像張飄落的秋葉,瑟瑟發抖。

“小子,你這樣不行啊。”老流氓灌了口酒,拍拍身邊的法棍,“去吧,基勞維亞火山。”

法棍嗚咽一聲,屁顛屁顛地跑過去,圍著西岱和歌劇家轉了兩圈,鑽進了西岱的毯子。

西岱隻覺得一股強烈的狗騷氣湧入鼻腔。但同時,他非常非常溫暖,像個柔軟的熱水袋。西岱下意識地靠近這股熱源,輕輕抱住了他。

半夢半醒間,她睜開一條眼縫兒,對上法棍兩顆黑溜溜的大眼睛。黃狗伸出熱乎乎的舌頭,舔了舔她冰涼的鼻尖與臉頰。

睡夢中,胸前也被焐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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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睡一夜。

西岱再次睜眼時,明晃晃的陽光刺得她眼疼。她撐著胳膊肘起來,望著人來人往的廣場發呆。經過一夜的修整,她感覺好多了,隻是還在不停地流鼻涕。流浪漢們都不見了,她身上蓋著歌劇家的外套,毯子邊是一份冷掉的洋蔥圈,法棍和她一起窩著。見她醒來,大黃狗起身,圍著她快活地轉了兩圈。

她一直拒絕法棍的靠近。今天,她破天荒地擼了擼黃狗的腦袋:

“真乖,姐姐等會兒給你買肉吃.......”

她臉色忽地一凝。

“撲蕩!12點了!”

經過流浪漢們的教導,她也能將方碑使成日晷了,憑倒影就能判斷大致時間。此刻,太陽高懸空中,映出的倒影又短又小。

——已是中午時分。

她昨天和劉哥約了10點在比爾哈克姆

橋上見。不用說,她一定遲到很久了。

西岱一躍而起,找了個路人借手機打給劉哥。

電話通了兩秒,就被按掉。

她不死心,又一次打過去。這回,對方很快接通了。

她深吸口氣,親切道:“劉哥我是小魏。對不起我感冒,睡過頭了......”

對方沉默了一秒:“滾!”

西岱一窒:“誒!劉哥......”

“你被解雇了!滾吧。”

“等等!喂!”

電話彼端傳來一個嘟聲,劉哥掛了她的電話。

西岱站在偌大的廣場中央,愣了幾秒,狠狠罵了句“撲蕩”。

“罷罷罷,我也受夠了。您以為上個助理真是有事回國?百分之九十九是受不了你找的托辭。祝您以後一直找不到稱心的助理!”

她罵完以後,原地呆了呆,忽地一拍大腿。

“昨天的工資還沒結!”

西岱流著鼻涕趕去比克哈爾姆橋。不出意料,劉哥肥胖的身影依舊□□在比克哈爾姆橋上。老遠地,就聽見宋小姐在嬌滴滴地提意見。

“劉哥......”

她躡手躡腳地走過去,拍拍對方的肩膀。

劉哥一回頭,後頸擠出兩條癩皮狗似的頸紋。他蹙眉:“不是讓你滾了?”

“我知道。”她態度良好,嗦了下鼻涕,“我反思了下,自己確實不該遲到。劉哥,你一個人扛設備也挺累的,要不我來幫你吧?”

“滾。”劉哥指指橋邊的一個陌生男人。“我有人了。”

那裡站著位身著大白衫的壯漢。他身上掛著七八個鏡頭,新人和劉哥的手機,還有零散的工具,儼然一個活動的人形衣架。

見事情沒有轉圜的餘地,西岱歎口氣,語氣直線下降180度:“行,那麻煩把這周工資結了。”

劉哥眯眯眼,嗤笑一聲。他轉身,並沒有理她。

“你什麼意思?”

西岱炸了。

他可以蔑視她,可以辱罵她,但他不可以不給她錢啊!

劉哥沒搭理。他沒事人似地對新人笑笑:“宋小姐,準備啊,三,二,一,微笑——”

宋小姐立刻配合地擺好姿勢。

見劉哥專心地為新娘調整姿勢,西岱一抹鼻涕,刷地從他手中奪過單反。

“你這人!乾什麼呢!”劉哥大驚失色。

一邊的白衣壯漢想跑過來幫忙

。可他身上掛的東西太多,竟被狠狠絆了一跤,鏡頭全摔在了地上。

“蠢貨!”

“鏡頭鏡頭!快撿起來!很貴的!”

“我的工資。”她一直退到大橋邊緣,高舉起相機,冷冷望著那幾人,“一共40歐,給我。不然我就把相機從這兒扔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