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 13 章(1 / 2)

西岱在懷特家的前兩個月並不好過。

女主人瑞秋看似熱情,實則冷漠。她偏愛那些白皮膚的住客,對有色人種怠慢許多。西岱這才體會到,真正的歧視從來不是說出來的,而是從一言一、一舉一動中展現出來的。

例如,那位美國作家總是不及時洗碗,但瑞秋總下意識地認為是西岱沒收拾乾淨;瑞秋經常敲開西岱的門,堅持將她頭頂的吊燈關掉,隻留一盞台燈供她學習。但對於那作家,她便寬容得多,時常在廚房和他大談法國文學。

每個周五,瑞秋總是坐在她跟前,狀似不經意地提起:

“哎那墨西哥姑娘真是,每周末都窩在家裡,浪費了我好多電。”瑞秋衝她無奈地笑笑,“巴黎是很適合探索的城市,她真的錯過了好多。”

連續在家歇了三個周末的西岱聞言,索性出門打零工了。

......

此刻,她將長到蝴蝶骨的頭發紮成馬尾,換上輕便的衣衫與打底褲,準備出門夜跑。

客廳裡靜悄悄的,瑞秋和孩子們都出去了。男主人盧卡斯坐在高腳凳上看報紙,手邊泡著杯氤氳的綠茶。吊燈將他的禿頂照得錚亮。相比於斤斤計較的女主人,她更喜歡這個樸素的男主人。

“晚上好。”

西岱用法語向他打招呼。

上月末,她用每月剩下的300多歐工資還掉最後的欠款,銀行卡的餘額終於轉成了正數後一個周末,她用400歐從二手小組買了原價近千歐的法語夜校課程。一個月下來,雖然每天隻能啃菜葉,她也能簡單崩出一兩個詞了。

“晚上好。”

盧卡斯繼續看他的報紙。

西岱本想出門跑步。

可她轉念一想,指指報紙,用破碎的法語問:

“說,什麼?”

“報紙報道了什麼?”

西岱點點頭。

網上的法語外教一小時10歐,她何必放過現成的法國佬,去花那冤枉錢?

盧卡斯喝了口水,將報紙一攤,指著頭條:“巴黎最近湧入了很多難民。”

西岱堪堪聽懂了難民一個詞,因為最近聽的法語電台一直在反複強調相關新聞。

她的思緒飄遠,想起了藏在地鐵站裡的難民家庭,澡堂

裡向她伸手的難民嬰兒。莫名地,她想起了很久沒見過的狄倫。

“你知道每年有多少難民湧入法國?”

她回神,搖頭。

盧卡斯比了一個指頭:“十幾萬!”

“十幾萬的難民湧入法國,向政府尋求庇護。你去巴黎東北部18,19區看看,那裡全是難民搭的帳篷。”

“這些人就像蘑菇似地,割一波長一波。如果法國不能從根源上安置他們,所有驅趕行為都是徒費力氣。”

“社會治安也存在很大隱患。這些人沒有工作,就可能去偷竊,搶劫。我們的小偷已經夠多了,以後都不知會變成什麼樣子。巴黎,怕是真的變了。”

“......”

法國人極其能聊。他們就像好奇的貓,隻要給他們起一個線頭,就能自己無限糾纏,延伸下去。半小時裡,熱愛時政的懷特爸爸從難民問題著手,深度剖析了管理部門的不作為,預測了發展形勢,以及接下來一年的高犯罪率。

西岱聽得雲裡霧裡。但本著練法語的精神,她硬是用點頭與搖頭熬過了盧卡斯的種種發問。

對話告一段落時,盧卡斯的綠茶已經涼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