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上,沿途景物都被大雪掩埋,蒼白又冰冷,一如她此刻的臉色。
狄倫見她臉色糟糕
,以為她被累到了。
“讓你彆來吧?”他不禁蹙眉,騰手將後排的毯子遞給她,“先睡會兒,到了我叫你。”
她刷地拂開那毯子。
狄倫一怔,奇道:“怎麼了?”
“彆煩我。”
“怎麼回事?”他頓了頓,將車停在路邊,“怎麼突然像個小炮仗?是因為我鏟雪的時間太久,還是昨晚......”
她深吸口氣:“尼日利亞的工作是怎麼回事?”
狄倫的眼神起了變化,肅然取代了輕鬆。
“誰告訴你的?”
她轉過頭,冷聲道:“什麼時候去?去多久?”
他嘴唇動了動,側頭,將手抵在方向盤上:“2月底,半年。”
“為什麼不告訴我?我不是你女朋友麼?”她努力維持著冷靜的語氣,聲音卻不住發抖:“你的過去,你的工作計劃,你的未來......我全都一無所知。狄倫,為什麼我對你的了解,比一般人還少?”
他抿著薄唇,欲言又止了幾次,緩緩道:
“工作是我一年前申請的,不久前才批下來。怕你難過所以沒說,不過,本來也該告訴你了......”一陣緘默後,他說,“至於尼日利亞,我有必去的理由。”
“你覺得我是那種死纏爛打的女人?”她轉身坐起,深吸口氣:“是什麼理由?為什麼是尼日利亞?”
他沉默片刻,道:“尼日利亞東北□□頻發。難民從撒哈拉遷往北非,死傷無數,奴隸販肆虐。聯合國的救援隊是他們最後的希望......”
她嗤笑一聲。
“我不懂,尼日利亞和你有半毛錢關係?”她的臉上呈現出一種發自內心的漠然,口不擇言,“那些戰亂國生離死彆的人海了去了,難道你要一一救過去?狄倫,你真以為你自己是什麼耶穌,是普度眾生的救世主?”
聞言,狄倫眼神立即冷下去,露出一抹被刺傷的痛意。
他側首,冷冷道:“那當初在協和廣場的你,又和我有什麼關係?”
.
車內一片緘默。
西岱睜大了眼,不敢相信說這話的人是他。
狄倫自知失言,也微微側頭,但薄唇仍然緊抿著。
誰也沒料到一次甜蜜的出行會演變成這樣。
兩人沉默地駛回停車庫,西岱先一步下車,將車門拍得震天響。她一頭紮進了小閣樓
裡,直到晚飯時才下來。當天夜裡,兩人沉默地躺在床上,與昨晚的纏綿悱惻,低聲耳語天差地彆。
氣氛一度降至冰點。
接下來的日子裡,她和狄倫依舊住在同一屋簷下,但兩人交流甚少,眼見陷入了冷戰。
見情路曲折,西岱像個縮頭烏龜似的埋頭乾事業。
兩個月後,她的聯名款迎來了正式發售日。
西岱守在電腦前,等待倒計時歸零。REVER官網服務器不太穩定,她這邊隻能看見遲緩的銷量。看著那停滯不前的數字,西岱心中泛上無限躁意。不想五分鐘後,REVER的公關打來電話,說衣服已被售出大半。
她猶豫著問:“這成績是不是還行?”
“恭喜您。”對方的公關笑眯眯地,“對新人來說,已經非常不錯了。”
西岱頓時鬆了口氣。
糟糕的日子裡,總算迎來一則好消息。
有了REVER的合作打底,西岱轉型的步伐更為輕快。她開始接到時尚雜誌的專訪邀約,甚至被品牌邀請去了幾個小型秀場。沒有邀約時,她也會逼著團隊找時尚資源,或咬牙切齒地砸錢,自費前往秀場,賺取一波關注度。
不可避免,她的粉絲開始了新一輪洗牌。令她慶幸的是,儘管有人離開,但多數人為她的轉變感到高興,表示將繼續支持她,並希望她能越來越好。
如今,她的油管粉絲已經漲到70萬,日漸向100萬大關進發。推廣、個人網站,還有聯名款的收入加在一起,每月足有20萬歐元的收入。
自REVER後,她又陸續與兩個潮牌合作了聯名款。見產品銷量都十分能打,西岱逐漸滋生了創業的念頭:
她想創建一個專屬於舞者的潮牌。
青春、潮酷、又充滿活力。
博主們說得對,網站遲早會失去流量。她這個舞蹈博主也會衰老,但好的品牌能永葆青春。
儘管她是個時尚界的門外漢,但跨界做潮牌的明星、與網紅數不勝數。他們對設計不一定懂,隻知道往衛衣上花式印字母。即便如此,他們的衣服也賣得挺好。
西岱覺得,她也可以試試。
向RTD表達了這一願望後,艾米莉與查理斯份再次麵露難色。
查理斯伸手扶額,臉臭得像風乾的鹹魚:“我還是要強調,卡桑德,你目前還是
個舞蹈博主。”
他承認卡桑德是個有想法的博主,也認同她挑戰自己的做法。然而作為她的團隊負責人,查理斯感到任務量陡然增加,幾乎每天都在圍著這一天一想法的博主轉悠。
他帶的其他博主,就沒那麼多事。
艾米麗說得委婉些:“你可以創建品牌,但公司幫不了你太多。”
對於他們的反應,西岱早有預料。
她知道,艾米麗和查理斯不想她費力氣跨界,估計就等著她出糗,乖乖回來做目前利益豐厚的女團舞博主。是了,不管說得再動聽,公司考慮的還是自己的利益。紅人會一波接一波地出現,公司總能與當紅辣子雞的簽約。可她一旦過氣,就隻剩下了自己。
她總得為自己拚一把。
西岱明白,創業失敗才是常態。她沒有經驗與技術,賠錢撲街的可能性大於百分之八十。
“放手去做吧,我支持你。”狄倫聽說後,倒是很淡定,“失敗了也沒關係,我每周會給你50歐元,餓不死的。”
西岱嘴角微動。
她和狄倫處於一種矛盾的狀態裡。這些日子,兩人都有意修補關係。他們會交談,會親熱。但由於兩人間的嫌隙尚未解決,往日自然的舉動也變得生硬。
西岱想不明白,狄倫為什麼不肯坦白,為什麼總欲言又止。在搞清楚這點之前,兩人的關係無法回到頂點。
不知不覺間,巴黎的二月悄然來臨,他離開的日子近在眼前。
去尼日利亞的那天,西岱送他去了機場。身長玉立、身著黑衣的狄倫站在一眾聯合國官員間,鶴立雞群。
幾個路人本為他的顏吸引。但看到他胸前印著橄欖枝的名卡後,不禁發出了驚歎。
“這麼年輕的聯合國官員......”
然而兩人此刻互相對望著,仿佛一對隔著懸崖的夫妻石。
“照顧好自己。”她將他的小行李遞給他,望著那冷峻淩厲的側顏,再次陷入沉默。
明明有很多話要說,卻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狄倫也垂首看著她,緊抿薄唇,幾次都欲言又止。
“狄倫!”沉默間,一位戴著聯合國名卡的同事衝他揮揮手,“得去安檢了。”
狄倫衝對方頷首,緊了緊行李箱的拉杆。
“我得走了。”
眼
看男人即將遠行,西岱心底生出一絲慌亂。她突然意識到,接下來的日子,自己無法再嗅到他的氣息,無法在他炙熱的懷裡入眠,也無法吃到他做的飯菜。那片陌生的土地上,他甚至有可能負傷,就像那個帳篷裡的殘腿男人一樣。
“注意安全。”想到這裡,她乾澀地出聲,“嗯。早點回......”
話音未落,狄倫已俯身擁住她,力度仿佛能將她融入骨髓。他落在西岱發絲間的手背,能看見清晰的骨骼走向。
“你好狠心。”他附在她耳邊,語氣難過又委屈:“我都要走了,你還這麼冷漠。”
她鼻尖微酸,梗著脖子狠狠道:“狄倫,你活該。”
“是。我活該。”他閉上眼道:“西岱,有很多事情,我都不知該如何說起。”
“但我想好了。”他親親她的耳朵,“等我回來,就把一切都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