絞發(1 / 2)

燼歡 銜香 10563 字 9個月前

已是深夜,夜闌人寂。

越是寂靜,裂帛的聲音便愈發清晰。

“刺啦”一聲,江晚吟腦中的弦也嗡的一聲斷了。

陸縉亦是渾身僵硬,仿佛捧著一塊易碎的嫩豆腐。

濃黑的夜色中,忽然有大片的白湧進來,直直闖進人眼底。

堆雲成雪,積雪成山,不過如是,陸縉飲馬邊關時曾飽覽過祁連山的皚皚雪山,也曾於湟水穀底見過日照金山的雄奇壯麗,那些崇山峻嶺,連綿山脈,卻遠不如眼前巍峨險峻。

尤其他身量高,想忽視都難。

意外太過突然,兩個人保持不動,皆屏住了呼吸。

江晚吟是被勒的喘不過氣,她怕稍微一呼吸本就岌岌可危的東西便要不受控製的崩開。

陸縉是縛人者,呼吸卻也停滯,然與此同時,他一向自矜的意誌力卻在此刻無法抑製,幾乎在一瞬間便衝破他的壓製叫囂著要揚起。

“姐……姐夫。”江晚吟連忙吸腹,頭皮微微發麻。

然而她一動,陸縉猛地喘了一聲。

他比她高大許多,呼吸也是又粗又沉,大量的熱氣撲在江晚吟頸側,她渾身被燙的微顫,眼睫也撲簌簌的抖動起來。

不單是呼吸,手臂也熱,所有接觸到的地方都燙的驚人。

不知是不是錯覺,江晚吟隻覺得叫了他一聲後,那勒住她的手臂不但沒有放鬆,反而像是又收緊了,更緊了。

她快喘不過氣。

臉頰也燒紅了。

江晚吟欲哭無淚,隻能伸手反抓住他緊實的雙臂,試圖喚回他的理智:“姐夫,我沒事了,您可以放開了。”

陸縉一垂眸,便看見半張側臉,臉頰是白的,唇瓣卻是洇紅,明如點漆的眼眸裡透著幾分慌張和無辜,單看這張臉,清麗至極。

可再往下……

反差卻極大。

與前幾日相見明顯不同,所以她幾日是故意束了胸?

陸縉喉間滾了一下。

此時,江晚吟又顫巍巍地喚了他一句,眼淚幾乎要掉出來了:“姐夫……”

仿佛一盆雪水,將肆意蔓延的火舌陡然澆滅。

陸縉驟然鬆開手,往後退了一步。

“抱歉。”

他徑直背過了身,背影高大又冷峻,瞬間千裡冰封,拒人千裡。

仿佛剛剛死死箍住她,幾乎要將她勒進皮肉中去的人,並不是他。

“沒……沒事。”

江晚吟亦是彆過了頭,抖著指尖去攏裂開的衣襟,聲線也在顫。

然而衣領處的紗裙是被撐破了,裂開了好長一道口子,江晚吟根本合不上,隻好雙手抱著臂蹲下。

陸縉理智回神,意識到了她的窘迫。

他背著身,右手微抬,將手中的大氅遞給她。

“拿著。”

江晚吟知道這不是矯情的時候,一手擋著,另一手快速地接了過來將自己包住:“謝過姐夫。”

他的大氅足有江晚吟兩個大,江晚吟將自己完全蓋住後,一站起身,玄色刺金衣擺長長的拖在地上,隻露出個脖子,不得不雙手累累的提著。

仿佛偷穿了大人衣裳似的。

江晚吟不自在地開口:“姐夫,我好了。”

陸縉這才轉身,一回頭隻見她渾身鬆垮垮的,已經看不見任何曲線。

可手臂上沉甸甸的觸感猶揮之不去,陸縉有心追問,尚未開口,江晚吟卻已經埋下了頭,幾乎要垂到地麵。

提著衣裙的指尖,也緊張的攥到發白。

“回去再說。”

陸縉到底還是沒多說什麼,讓她走在前頭。

然後他又在涼透的湖風中沉沉地站了一會兒,徹底平複下來,才護在她身後。

送到了門口,他便妥帖的停了步。

江晚吟今晚偶然窺見了陸縉的好惡,明白這個時候絕不能事發,換完衣,將大氅交還之後,她絞儘腦汁勉強編了一個借口。

“姐夫。”她垂著頭,有幾分難以啟齒,“時下女子以體態端莊為美,我是庶女,自小又養在外頭,在上京人生地不熟,在這府裡除了姐姐,也沒有可倚靠的,我實在是怕流言蜚語,所以才……”

她輕咬下唇:“今晚的事,您能不能當做沒看見?”

經過了方才的相處,她能明顯感覺出這位姐夫骨子裡是個風度極佳的人,雖不知是何緣由,但對她長姐也十分包容,所以連對著沒見過幾次的她亦是關切備至。

陸縉一言不發。

邊地風氣開放,他久未回來,並不知上京如今的時興。

“你長姐可知?”陸縉隻問她。

“知道的。”江晚吟答應道。

既然他的妻知道,他也不好乾涉,隻淡淡地嗯了一聲,讓她不必多慮,然後轉身離開。

畢竟,剛剛有失體麵的,不止她一個。

更過分的,仿佛是他。

江晚吟雖暫時敷衍過去,但臉頰上的燙意卻久久褪不下,胸口更是留下了好長一道勒痕,睡覺時仿佛也被人從後麵擁著似的,讓她一整晚都翻來覆去,頗不自在。

陸縉這一晚,亦是難眠。

夜風微涼,康平不知方才的狀況,依舊替他披上了大氅。

但氅衣上沾了清清淺淺的氣息,仿佛是妻妹抱著他一樣,陸縉隻走了幾步,直接扯了開。

“拿去丟了。”

康平不明所以,抱著手中的大氅不知所措,暗歎了一聲可惜。

然拿開了有形的大氅,手臂上的觸感卻還是無法消除。

柔軟,細膩,像極了他的妻。

陸縉並未同旁的女子接觸過,不知是否都如此。

但她們姐妹未免太相似了些。

回去後,陸縉反複擦著手臂,腦中一閃而過一個念頭——想抓住,瞬間又消失的無影無蹤。

沉吟了片刻,隻是想,明晚該去找他的妻了。

這一晚睡的並不好,難得做起了夢,第二日一早,他又叫了水沐浴。

更完衣,陸縉照例去刑部查卷宗,為外任做準備。

隻是臨出門時,他卻碰到了一個不速之客。

“綏州教眾橫行,並不安定,上一任宣撫使屍骨未寒,當地官員無不想外調,你舅舅分明是要你留在京畿,你為何偏放著大好的京官不當,偏要以身犯險?”

是他父親,背著手站在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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