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衣裳,裴時序腳上的靴子也不是凡品,甚至頭上的簪子,倘若是流民,必定會搜刮一清。”康誠又接著道,“且流民大多是活不下去才會鋌而走險,越貨是真,殺人並不常見,何況又是一個衣著富貴之人,依小人之見,此事必有蹊蹺。”
康誠是流民出身,當初也曾誤入歧途,偶然遇到了陸縉,隨他從軍才有了今日,因此他最能覺察出異樣。
“你說的不無道理。”陸縉沉吟片刻,頗為認同。
但,裴時序若是被人蓄意謀殺,那便值得深究了。
他一個隱姓埋名的商戶,初到上京,是何人要蓄意殺他?
他又有什麼值得人惦記的?
若不是為了身份,那便是為了他這個人。
“接著查,青州那邊跟上,上京這邊也要查一查,尤其要查查裴時序究竟是為了何事入京,又見過什麼人。”陸縉吩咐道,又提點康誠,“聽聞他樣貌同我有幾分相似,你若是無處著手,不妨拿了我的畫像試一試。”
“是。”康誠差點忘了這條線索。
他欲離開時,陸縉忽又想起了一事:“我記得,裴時序是三月前死的?”
“應當是,從屍骨推測看,大約是在您回來之前剛剛沒的。”康誠回想道。
誤傳死訊,樣貌相仿,江氏與人有染,裴時序身死……所有的矛頭趕到了一起,偏偏都在三月前。
會那麼巧?
陸縉眉眼一凜,腦中忽然閃過一個猜想,沉聲叫住康誠:“等等,你將江氏與人有染的事情與此事一起查。”
康誠腳步一頓,尚未明白他的意思。
思索了片刻,他忽然明白過來公子的意思,後背頓時出了冷汗。
難不成他們……他們竟是一人?
“是。”康誠低低答應了一聲,腳步匆匆沒入了夜色中。
若那個人是裴時序……
陸縉垂在身側手緩緩收緊,在涼風中站了一會兒,才掩下眉眼間的戾氣,回了披香院裡。
房內
江晚吟已經說不出的煎熬。
可陸縉一去便是好久,仿佛蓄意的一樣。
她擦了擦汗,又疑心是自己想多了。
陸縉回來時,一入眼便是江晚吟側坐在椅子上的模樣,衣衫已經汗透了,緊緊裹著玲瓏的身子,正在給自己倒茶。
陸縉眼神從她指尖移開,他隻當沒發現一樣,在她身側坐下,沉沉地叫了她一聲:“過來。”
不知是不是飲了酒的緣故,陸縉聲音低沉又醇厚,像是銅釜鐘罄竹,格外悅耳。
她沒拒絕,站起身,朝他走了過去。
陸縉即便是坐著,已經同江晚吟站著差不多高。
他伸手撫著她的額發,那手極其寬大,穿過她的發,一下一下,低低地問她:“等急了?”
“沒有。”
江晚吟輕輕搖頭,自然不肯承認。
卻莫名被安撫了許多,覺得他這樣摸著她的頭仿佛兄長對幼妹似的。
但隨著他接下來的動作,江晚吟很快打消這個念頭,畢竟沒有哪個兄長會把已經長大的妹妹抱到膝上。
陸縉雙手穿過她膝彎,微微一用力,便輕而易舉地將她抱到了他膝上。
他比她高大許多,江晚吟扶著他的肩,額頭剛好抵在他心口。
她微微抿著唇,眼底又開始泛起霧氣。
裡間的燈是熄的,但陸縉回來時有意留了外間的一盞,燭光微弱,看不分明,剛好足夠他打量眼前人。
此刻,她是他的妻,他不必再像昨日一般避嫌,可以慢條斯理地欣賞她。
再往下,他手掌順著江晚吟的側臉緩緩撫下來,發覺她眉側印著些縷睡痕,大約聽進了他的話,當真一直休息到了傍晚。
真聽話。
聽話到讓人動了惻隱之心。
陸縉按捺住想要用力握下去的手指,往上托住她的頸:“熱?”
“嗯。”江晚吟悶悶地答應了一聲,臉頰順勢倚在他的掌心。
“剛才的湯,好喝嗎?”陸縉又問她。
江晚吟雖知道他不是有意給她喝補湯,但她現在的煎熬仍是全都來源於他,於是偏過頭,難得耍了一點脾氣不肯回答。
她彆扭的模樣愈發添了幾分生氣。
陸縉捏著她的下頜,低低地笑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