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接著,江晚吟又道:“何況我姨娘臨終前曾逼我發過誓,讓我這輩子都不得做妾,我如今隻想著阿娘能回來便再無所求了,阿姐當真不必防著我。”
一提起林姨娘,江華容額角跳了一下,心虛地挪開了眼:“三妹妹想多了,我不過是擔心你罷了,你且去吧。”
江晚吟難得見長姐退讓,隻以為她聽進去了,暫時鬆了口氣。
***
昨晚陸縉剛來過披香院,江晚吟本以為今晚會好過些,沒料到還是一如既往的艱難。若不是她手底下摸到確實是血肉之軀,她都要疑心這是不是鋼鐵鑄的人了。
江晚吟雖害怕,卻隻敢在心裡暗暗腹誹。被逼到絕境的時候,她也不敢反抗,隻能一邊很沒骨氣地咬著唇,一邊默默地在心裡記著數,好儘快熬過去。
數到四百八十的時候,她一不留神念出了聲,趕緊又裝死閉了嘴,可陸縉還是聽見了,側著耳在黑暗裡盯著她的眼。
陸縉愛極了她這副敢怒不敢言的樣子。
明明怕的要死,卻連躲都不敢躲,實在逼急了最多也隻敢撓他一爪子。
他低笑了一聲,抱著江晚吟的肩背笑的胸腔都在顫,暫時放過了她,攬著她的後頸靠在肩上,難得主動開了口。
“剛剛在數什麼?”
“沒什麼。”江晚吟吸了吸鼻尖,拒不承認,“我是在念詩。”
“念的什麼詩?”陸縉並不戳穿。
“念的……”江晚吟動了動渙散的腦子,好半天才吞吞吐吐出一句,“南朝四百八十寺。”
陸縉了然地唔了一聲,揉著她的發頂低低地誇獎道:“這種時候,你倒是挺有閒情逸致。”
江晚吟聽出了調侃,卻不敢反駁,隻能偏過頭,悶悶地哼了一聲,等著女使備水。
陸縉眼角的笑意更深,托著江晚吟的後頸轉過來,五指穿過她的發有一下沒一下地梳著,仿佛順毛似的。
轉而一想,她可不是像貓麼?
渾身雪白,偏偏一雙眼睛活像貓眼似的,黑亮亮的。
平時十分乖巧,但眼底卻藏著一分狡黠,說不定什麼時候便給你撓上一爪子,抓的人血淋淋的。
撫了一會兒,陸縉打量一眼懷裡人懶洋洋的樣子,又想,妻妹和貓還是不同。
家養的貓被順的痛快了,會乖乖地袒著肚皮,主動送上來讓主人撫-摸。
而她呢?眉宇間卻始終凝著一股散不開的愁,仿佛蒙上了一層霧氣似的,罩的人看不分明。即便在這種時候,渾身也是微微蜷的,仍是沒完全卸下防備。
陸縉忽然有幾分好奇她從前的經曆,捋著她的額發不經意地開口:“你覺得你那個三妹妹如何?”
江晚吟沒料到他會突然問起她,眼睫撲閃撲閃地遲疑了一會兒,才開口道:“三妹妹麼……除了樣貌還算過得去,其他皆平平,沒什麼值得說的。”
過得去,平平……
她倒是自謙,自謙地過了頭。
陸縉微微挑了眉:“我倒不這麼覺得。”
“是嗎?”江晚吟聲音很輕,“那郎君怎麼看她。”
“懂禮,是個知進退的。”陸縉道,又問,“她可曾許人家了?”
江晚吟心底驟然抓緊:“郎君為何突然這麼問?”
“緊張什麼?”陸縉不緊不慢地撫著她的發,“替人問的。”
原來是替旁人。
江晚吟鬆了一口氣,另一口氣卻又提不上去,猶疑著問:“替誰?”
“六郎。”陸縉道,“你覺得如何?”
若是從江晚吟自己來看,她定然會一口回絕。
但長姐同她說過府裡的事,她同陸昶的關係不錯,若是貿然回絕恐會惹得陸縉懷疑,於是江晚吟思忖了片刻後,沒有立刻回絕,反而學著長姐的口吻誇了一句:“六郎很是不錯,一表人才,年少有為。”
“這麼說,你很看好六郎?”陸縉扯著她的一縷發,纏在指尖。
他動作很溫柔,江晚吟全然沒察覺到他話裡的危險和警示意味,仍是點了點頭:“六郎芝蘭玉樹,才識過人,不過三妹妹出身不顯,恐怕高攀不上。”
“倘若六郎不介意出身,你意下如何?”陸縉又道。
這便問倒江晚吟了,她年紀尚小,隻知婚姻大事須由父母做主,又想,反正即便轉交到了伯府,她嫡母也會回拒,於是便道:“那該去問問我母親。”
這話聽在陸縉耳朵裡,卻是她已然心動,隻等問過母親便要答應了。
少男少女,情竇初開,自然比他這個大了八歲的姐夫要有話說。
陸縉淡淡嗯了一聲,聲音極為平靜,若是熟悉的人便知道這是他發怒的前兆了。
但江晚吟完全不知。
反倒依規矩,還在細聲細氣地問他:“郎君覺得如何?”
“我麼?”
許久後,陸縉輕笑了一聲,“郎才女貌,年紀又相仿,是挺相配的。”
他雖在笑,但江晚吟卻聽得毛骨悚然,察覺出了一絲不對。
正巧,門外的女使備好了水,叩著門輕聲地詢問道:“娘子,水已經備好了,可需奴婢扶著您去沐浴?”
江晚吟自然是迫不及待,然她尚未直起身,一隻手忽地從後麵撈住她的腰。
“急什麼?還早。”陸縉一手握住她的腰,另一手慢條斯理地順著她的脊背緩緩往上爬,“幫你湊個整。”
湊什麼整?
湊百,還是湊千?
江晚吟瞳孔微睜,從脊背上緩緩爬上的涼意明白了過來,恐怕是後者……
恰好女使又催了一句,江晚吟仿佛見到了救星,張著唇想叫女使進來。
然而話未出口,一隻大手忽然從身後繞過來,死死捂住了她的唇。
陸縉低低地威脅道:“說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