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夫君?
她說的大約是陸縉吧。
江晚吟張口想解釋,卻又想,山裡人淳樸,若是知道他們的關係,又見他們濕衣相擁,怕是不那麼容易收留。
於是江晚吟又將話咽了回去。
再一低頭,她才發現自己身上的衣服也被換過了。
如今她身上穿的是一件男子的外衣,寬寬大大的,穿在她身上頗有些滑稽。
江晚謝過了她,吟卷著衣袖,頗有些不解:“阿嬤,這是怎麼回事?”
錢阿嬤打量了她一眼:“你這小娘子大約是貴人出身吧,皮膚可真嫩,先前我給你換上咱們的粗布衣服,不過睡了一夜,你身上便起了疹子,一直東抓西撓的,皺著眉睡不安穩。後來你那位夫君把他的衣服給了你,你才睡穩。”
江晚吟隱約能回憶起一點,頓時有些不好意思。
可錢阿嬤接下來的話,讓她更加臉熱。
“不但外衣,你來了月事吧,連這粗布衣服你都穿不慣,咱們的月事帶子你恐怕更用不習慣,你那夫君便把他的細絹裡衣換給我,替你換了細布改了幾條,可真是細心。”
什麼……裡衣?
江晚吟乍一聽得她的話,摸了摸係在腰間的帶子,指尖一燙,頓時如坐針氈。
難怪,她昏過去的時候,感覺似乎有人在照顧她。
“這有什麼不好意思的,你發燒時,你夫君衣不解帶的照顧了你一整日,這會兒你醒了,他倒是暈了過去。”錢阿嬤道,“你們倆,一個接一個的,也是不容易。”
“他暈了?”江晚吟一聽得陸縉出了事,立馬壓下混亂的思緒,“在哪裡,我去看看。”
“呶,在外頭。”錢阿嬤指了指另一間屋子,“正好,老頭子不在,他又燒的厲害,我打了水打算給他擦擦身,降降熱,你既然醒了,自然由你去更好。”錢阿嬤道。
說罷,便將打好的水端了出來。
江晚吟立馬起了身,挪了過去,果然看到了臥著的陸縉。
但一聽到要擦,又有些遲疑:“我?”
“怎麼,你郎君照顧了你一天,你不肯?”
“沒……沒有。”江晚吟看了眼那水盆,還是認了命。
她從未見過陸縉生病的模樣。
他好似從來都是無所不能的,無論遇到什麼事都能最快找到她,想方設法帶她出去。
他表現的太過冷靜,讓人敬之畏之,有時也讓人忘了,他其實也是個會受傷會流血的人。
尤其現在,他唇色淺淡,眉心微蹙,額上生了薄汗,與平日裡的冷峻和不可接近相比,有一絲……脆弱。
江晚吟知道這個詞與他太不相符。
但心底卻一抽一抽的。
且他一貫愛潔,此刻下頜卻已經微青,江晚吟幾乎是一瞬間便軟了心。
“那你來吧,我去摏藥。”錢阿嬤見她過來,便出了門去,到門外抄起了一個石臼。
江晚吟謝過了她,等她一走,心裡卻極亂。
江晚吟晚間時知道他身材極好,但此刻,近身看著,還是被灼了下眼。
陸縉身材修長高大,卻不過分粗獷。
皮膚也是冷白。
但大約是被流水衝擊,上麵青青紫紫的撞了不少淤青,尤其是右臂,滲了血剛包紮好,讓人不忍看下去。
江晚吟一瞧見那些傷口,也顧不得害羞了,擰著帕子,便坐在他榻前,從脖子到肩頸細細的擦過。
又替他換了藥,將手臂上的棉布重新換了換。
一來二去的,江晚吟發現大約是燒的厲害,額上了不少的汗。
江晚吟擦了一會兒,隻覺得一盆冷水都要被他捂熱了,指尖也溫溫的,端著盆出去,又勞煩錢阿嬤換了一盆來。
錢阿嬤偏頭看了一眼,責怪江晚吟道:“喲,你這小娘子大約沒照顧過人吧,這還燒著,除了脖子和腋下,你怎不多擦擦?”
江晚吟從前也隨裴時序學過一些,如何不知。
隻是剛剛仍是有些抹不開臉罷了,眼下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她低低嗯了一聲,又端了一盆冷水進去。
“我這就去。”
緊接著捏著手指,便去解陸縉衣襟。
但到底還是有幾分抹不開,好一番猶豫。
江晚吟儘量心如止水,目不平視。
然她手一抖,猛然用力,卻打了死結。
也是這一下,手底忽然震了震,江晚吟已經知道,陸縉醒了,連忙抽了手。
果然,她一偏頭,正對上一雙淡漠的雙眼。
眼底深黑,噙著一絲打量。
仿佛在問她做什麼。
江晚吟從前的確有討好他的意思,但眼下,她是當真沒有任何異心。
被陸縉這麼打量著,倒像是她連病中也不放過了。
江晚吟被看的雙頰渾身不自在,忽然又想起自己尚未好全的雙眼,乾脆裝死到底:“你……你醒了?”
裝,又在裝。
上回那眼睛便是假的,這才剛好又起了心思。
陸縉一眼看穿了她的偽裝,淡淡地道:“醒了。”
緊接著又偏偏問道:“……你這是?”
“你發燒了,家裡的草藥不夠,阿嬤讓我給你擦擦身,降降溫。”江晚吟解釋道,“不過,我昨晚燒了一回,眼睛還是看不見,您隻管放心。”
說著,她眼神立馬變成了一副空洞的樣子。
她長處不多,但會模仿算是一個優點。
“哦?”陸縉從喉間嗯了一聲,不知是信還是沒信。
但磁沉的嗓音配上這副衣衫半解的模樣,直看的江晚吟喉間微乾。
她連忙挪開了眼,撂了帕子:“既然您醒了,我便不打擾您了,水已經打好了,您自己來吧。”
“走什麼?”陸縉卻叫住了她。
江晚吟茫然地回頭。
這話可不符合他的性子。
陸縉抬了抬包紮好的右手,指著一團亂的衣帶道:“你打了死結。”
江晚吟一低頭,果然發現那衣帶係的是死結,舌頭也打了結:“那……那怎麼辦?”
陸縉淡淡地看回去,雙手微微搭在心口,仿佛在問——他怎麼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