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濃黑,江晚吟進了門,準備往水雲間的小徑去時,差點撞上了陸縉的後背。
他身材高大,僅是站在小徑上,便擋住了全部的路。
江晚吟完全沒法穿過去。
她趕緊刹住步,才拉開一絲距離。
“您怎麼在這裡?”
“熱,散散涼。”
陸縉背對她,頭也未回。
兩場秋雨之後,上京忽然便冷了起來,如今的天氣,江晚吟外出時已經需要裹一件鬥篷,不知陸縉哪裡來的熱意。
她抿了抿唇,也沒多問:“那您再待會兒,我先回去了。”
陸縉卻站著不動。
江晚吟沒辦法,也不想央他讓路,便扭了頭,打算換一條遠路走。
陸縉卻忽然開了口:“聽聞你的那盆綠雲死了,我差人再給你送一盆重瓣的。”
“不用。”江晚吟拒絕。
“拿著。”
陸縉卻不容她拒絕。
他總是這樣,不管她要不要。
江晚吟停了步,深吸一口氣,轉而又道:“好,正好麟哥兒近日得了病,總是哭鬨,多謝姐夫,那這盆便轉送給他吧。”
陸縉一聽,瞬間冷了臉:“還沒嫁過去,就操起了當母親的心,你這個繼室,倒是當的很上心。”
“是又如何,畢竟不是從我肚子裡生出來的,自然要提前培養培養感情。”江晚吟聲音很平靜。
“培養?”陸縉沉了聲音,“你不懂也便罷了,陸文柏一個成了婚的人,婚前同你走的如此近,恐讓人知道你在同旁人相看,對你的名聲不好。你不要事事都順著他,他未必像你想的那般好。”
“有何不好的?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不成便不成。”江晚吟頗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味,“何況,陸堂哥格外守禮,並不曾有任何逾矩的舉止。”
“你倒是心寬。”陸縉冷了臉,火氣愈發的盛。
看向外麵尚未離開的陸文柏,他忽然道:“那好,披香院正好有兩盆綠雲,我去一趟差人送給你,改日你若是出門直接將這綠雲轉送過去,也不枉你一番心意。”
“披香院?”江晚吟忽然回頭。
“有何不妥?”
江晚吟有些慌,不解地問:“披香院也有綠雲嗎?”
“正房有兩盆。”陸縉看她一眼,“你不知?”
江晚吟確實是不知。
她發覺她忘了一件事。
長姐被禁足了,自然是不能出去。
但這並不意味著陸縉不能過去。
他正當壯年,血氣方剛,身邊又無侍妾,這大晚上的若是過去,還會出來嗎?
按照以前的習慣,江晚吟知道,多半不可能。
如今,她雖同長姐撕破了臉,但舅舅還未脫險,長姐若是讓她繼續過去,她還是不得不過去。
可陸文柏明日還約了她去打馬球,若是她今日去了披香院,哪裡還有力氣。
且前一晚還在披香院,第二日便去見陸文柏,江晚吟也於心不安。
她絞著手中的帕子,心裡亂糟糟的。
“怎麼了?”陸縉眼神一瞥。
江晚吟彆開了眼:“沒什麼,那我先替陸文柏謝過您。”
“不必客氣,你若是同他成了婚,親上加親,一盆花算的了什麼。”
陸縉漫不經心,負著手,一顆一顆撥著腕上的手串。
江晚吟胡亂嗯了一聲,頓時又緊張起來:“我突然想起來有事忘了同陸堂哥說,我出門一趟。”
陸縉無可無不可,應了一聲,朝著披香院去。
轉身時,卻依稀聽見江晚吟滿含歉意地同陸文柏道歉。
“……抱歉陸堂哥,我今日吹了風,頭有些疼,恐怕不能同你出去打馬球了。”
“無妨,你休息要緊。”陸文柏道,“明日若是不行,後日也可。”
“後日恐怕也不行。”江晚吟聲音悶悶的,又有些羞愧。
“為何?”陸文柏問。
“後日我須得去家塾……”
江晚吟聲音漸漸低下去,幾不可聞。
陸縉負著手,緩步往披香院走。
當聽到外麵的談話聲時,唇角幾不可察地扯了一下。
***
水雲間
推了陸文柏的邀約之後,江晚吟快步回了水雲間。
一進門,便問晴翠:“披香院來人了嗎?”
“沒有。”晴翠搖頭,“怎麼了,娘子?”
江晚吟便將剛剛同陸縉的話轉述了一遍。
晴翠恍然大悟,小娘子這是怕江華容又來讓她去同|房吧。
晴翠仔細回想了一番:“不過,一刻鐘前,披香院那邊的確動靜有些大,世子大概真的來了,恐怕待會兒便要來人叫了。”
江晚吟抿了口茶,卻沒搭話。
如今長姐的身子已經好了,且她們已經撕破了臉。
長姐會不會,今晚自己同|房?
她們身形如此相似,陸縉若是粗心些,說不準也能遮掩過去。
江晚吟不知為何,忽然有些煩悶。
她坐在椅子上,偶爾瞥一眼窗外,一杯茶從熱到冷,卻還是原樣。
一直到了亥時,她坐的雙腿微麻時,正房的燈忽然熄了。
江晚吟握著杯子的手一抖,緩緩擱下了杯子。
“熄燈吧。”
“可披香院還沒來人啊……”晴翠望了眼外頭,下意識的開口。
一張口,這才明白,今晚那邊恐怕是不會來人了。
江華容,應當是要自己同陸縉同|房了。
晴翠瞥了一眼江晚吟,發覺小娘子眼睫微微垂著,似乎有些煩悶。
晴翠也沒多想,隻當她是怕江華容今晚糊弄了過去,往後不好拆穿她,應了一聲,便去打了水,準備洗漱熄燈。
***
披香院正房
陸縉一連被江晚吟同陸文柏在眼前晃了幾日,今晚也是一時生了怒意,才來了披香院。
來都來了,讓她吃吃教訓也好。
於是當江華容小心地賠著臉,暗示他留下時,陸縉並未拒絕。
江華容如今被禁足,亟需出去,有孕便是個很好的借口。
她正想著要怎麼給陸縉遞信,沒想到他竟自己來了。
這實在是大好的機會。
趁著陸縉去沐浴的時候,女使正要像從前一樣去通知讓江晚吟悄悄地來。
江華容卻按住了她:“今晚不用。”
“不用?”女使一愣,頓時又明白了。
她應該是打算自己來了。
“可郎君一貫敏銳,會不會發覺?”女使猶豫。
江華容也有些怕,想了想,她又道:“你去將匣子裡的催|情香取一點來。”
她們從前偽裝的很好,並未出什麼紕漏。
且陸縉畢竟是個男子,有了催|情香的加持。
他應當不會發現吧?
燈一滅,很快,不遠處傳來了沉沉的腳步聲。
江華容便寬了衣,心跳砰砰地躺到了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