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皆不願露出自己不好的一麵。
尤其是在在意之人麵前。
剛進府便躺了三日,後來一次又一次莫名的病,還有那些在山村的日子……
一個又一個,都是謊言。
陸縉隻要稍作回想,便能知道她的不堪。
比起害怕來,江晚吟更多是羞恥,渾身皆泛了淡淡的粉,垂著眸不知該往哪裡看。
然陸縉的反應太過淡然。
淡然到好似完全不震驚。
比她預想的雷霆震怒要平靜太多。
平靜過了頭,反倒讓人生疑。
江晚吟羞恥過後,忽然又緊張起來,一雙眼像受驚的林鹿,略含警惕:“你、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很早。
早到她難以想象。
陸縉想。
他一貫洞察人心,江晚吟太過敏|感,此刻不過是揭穿事實她便已幾近崩潰。
若是知道他一早便發現了,恐怕不但不會感激他,反會逃的更遠。
沉吟片刻,陸縉掀了掀眼簾,並沒說實話,隻道:“昨晚。”
果然是昨晚。
他剛剛發現。
江晚吟莫名覺得舒心,然一垂下眼瞼,眼淚還是掉。
“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
陸縉率先打破了沉默。
他雖能猜出個大概,但他要她親口坦白。
江晚吟被他銳利的眼神一盯,不知該如何開口。
陸縉幫了她一把:“此事,是你嫡母和長姐逼你的?”
“是。”江晚吟點頭。
“你父親知道嗎?”陸縉又問。
“知道。”江晚吟還是點頭。
竟都知道?
陸縉眼底沉了沉,原來整個伯府都在欺瞞。
真是好大的膽。
“因何緣由?”
“長姐與人私|通,墮了胎,不能圓房,所以找了我來。”
江晚吟答了一半,但是在想到裴時序時,猶豫了一下,到底還是沒將他說出口。
這也同陸縉查到的一致,他撥著手上扳指,問:“他們拿什麼逼的你?”
“我母親的骨灰。”江晚吟道,頓了頓,又補充,“還有我舅舅,此刻,我父親的人還在青州。”
“你舅舅?”陸縉故作不知,“你不是長在莊子上?同你舅舅十分親厚?”
事已至此,江晚吟也沒有瞞他的必要了,便將自小被舅舅接走,長在舅舅家的事情和盤托出。
陸縉隻當不知,等她說完,才道:“所以,整件事,是江氏與人私通,傷了身,見你樣貌同她有幾分相似,用你母親和舅舅逼了你來替她圓房?”
江晚吟想點頭,突然又想起了自己的一點私心。
便是裴時序。
在想到裴時序時,她聲音一頓,忽然不知如何對陸縉解釋。
“怎麼不說了,我說的不對?”陸縉看向她,雙手交疊,“或者,你還有彆的緣由?”
江晚吟被他幽沉的雙眼一盯,心口突然發緊。
一開始她的確是把陸縉當成裴時序,但不知從何時開始,她很少再將他和他聯想在一起。
一彆不過半年,她和裴時序,卻仿佛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明明隻是想為裴時序報仇的,到最後,她不但把身子搭進去了,心也搭進去了。
江晚吟忽然覺得自己很過分。
但情愛這種事完全沒道理可言。
一切完全不受她控製,遠遠超出了她的設想。
隻是一想到哥哥,她心底還是止不住的酸澀。
酸澀的同時,再看到陸縉,她又覺得內疚和羞愧。
兩種情緒夾擊著,江晚吟覺得自己好似在油鍋裡煎,糾結的五臟六腑要攪成一團,一句話也吐不出來。
“怎麼了?”陸縉問。
江晚吟盯著他的臉看了片刻,終究還是說不出口裴時序的名字,隻搖搖頭:“沒什麼。”
陸縉聽出了她在有意回避。
這般回避,是忘了,還是太過在意,所以不敢提?
陸縉轉著手上白玉扳指,周身的氣息冷了下來。
但到底還是沒逼她,隻沉默著,再給她一次機會,等她坦白。
車廂裡一度極為安靜,安靜到幾乎讓人窒息。
江晚吟敏銳地感知到了陸縉的不悅。
又想,他大約還是接受不了相替的事吧。
江晚吟知道他一貫最不喜欺瞞,垂著眸道歉:“此事,她們固然有錯,我也不是無過,終究還是我對不住你。”
陸縉仍是端坐著,並不說話。
江晚吟更加如坐針氈。
他大約,當真是惱了她了。
江晚吟也無顏麵再待下去:“我的錯我自會承擔,隻是我舅舅實屬無辜,你不要對他動手。”
“好。”陸縉答應道。
江晚吟聽著他冷淡的語氣,心口悶沉沉的:“你若是不想再看見我,等舅舅回來,我自然會走。”
“走?”陸縉微傾著上身。
在她心底他就這麼不值得信任?
到了這種時候,她竟然還是要走。
江晚吟心底難受的緊,被他看的更是無地自容,起身便要下車。
陸縉火氣更盛,眼一沉,終究還是叫住了她:“誰讓你走的?”
“那你要怎樣?”江晚吟已經是強忍著,才沒被他的冷淡逼出淚來,“你不說話,不正是默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