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大夫忙拱手:“隨行的醫官皆是從上京來的,鮮少接觸疫病,先前老夫還憂心是否是誤診,但剛剛又找了幾個當年經曆過綏州大疫的人,他們皆說這病症同當初相像,且這病傳人如此之快,多半是差不離了。”
胡大夫一下定論,在場人心底皆是一沉。
果真是瘟疫,西南,怕是要大亂了。
既已基本確證,眼下需儘快溯源,隔斷一切。
第一個患上此病的人是誰?是如何患上的,先前他又接觸過那些人?
陸縉一件一件的吩咐著,命人去查。
這一查不要緊,沒多久,查出來的結果令人大驚失色。
頭一個患病的竟是個俘虜,剛十六歲,正巧是從巴山上逃下來的。
胡大夫思忖道:“雖是疫症,但總不會無緣無故的出現,西南一帶毒物最是多,那群人又最是心狠手辣,不分是非,此事會否是紅蓮教義軍故意養出來的,有意在這個時候投毒,阻止咱們攻山?”
“不是無可能。”陸縉淡淡嗯一聲。
自從知道了裴絮的死法之後,他便起了猜疑。
於是便命人去問問那第一個發病的人究竟是如何逃出來的。
那士兵還是個少年,燒的渾身虛脫,勉力回想著:“當時捆著我的繩索斷了,我一路避著人,從山林裡逃了回來。”
“斷了?”
天底下哪有那麼巧的事,繩索剛好斷了,剛好一路上都無人撞見,這孩子,分明是故意被放回來的。
恐怕,早在他被放回之前便被人下了毒了。
難怪,如今天已回暖,平南王又被圍,裴時序卻絲毫沒有異動。
他分明是留了後手了。
隻是瘟疫一旦蔓延開,危及的可不止是軍隊,而是整個西南,甚至全天下。
這才剛剛三日,便有人暴斃,此次瘟疫蔓延速度如此之快,發病如此洶湧,比之當年的綏州大疫還要可怖,到時恐會生靈塗炭。
胡大夫長歎一聲:“無論如何,也不該對尋常百姓動手啊。”
折騰了半夜,此時,剛剛派去附近州城探聽消息的人也收到了信鴿,說是州城內一切如常,並未發現異樣。
如此一來,又添一分確證。
陸縉未再猶豫,迅速命人排查軍中所有出現症狀之人,收容到癘所,與眾人隔開。
又當即叫了所有副將和主事的將領到了主帳。
一群人深夜被叫起,眼角還耷拉著。
再一聽到瘟疫,瞬間個個繃緊了神,分坐在營帳兩側的圈椅上。
陸縉坐在上首,命胡大夫將剛剛的來龍去脈一一告知。
“瘋了,這人簡直是瘋子!”趙監軍大罵,“他這是要拉全天下陪葬啊!”
幾個副將也跟著怒斥。
江晚吟並未睡,當聽到外麵的動靜時,緩緩睜開了眼,亦是沒料到裴時序竟已淡漠到如此地步,全然視人命如草芥。
說話間,癘所那邊傳來消息,已經排查出上百個出現寒症的人。
且又有一個患了病體弱的士卒生生咳血身亡。
眾人聞言愈發沉重。
陸縉點了幾位醫官出來:“此次的疫症你們可有辦法?”
“這疫症來勢洶洶,我等醫術不精,暫未尋到治法,隻按照風寒之症和先前綏州的方子暫時抑製,但此法治標不治本,若是沒有解藥,恐怕……遲早會蔓延開。”
領頭的胡大夫麵露慚色。
“沒有法子?”趙監軍性急,噌的站了起來,“可如今已經是發病的第三日了,這些人這幾日來與軍中的將士們一起同吃同住,不知接觸了多少人,雖則目前隻有一三十人有了症狀,但實則患病之人恐怕早已不知凡幾。”
“是啊,聽聞這疫症又是同綏州當年一樣,經由言談飛沫相傳,這可如何防的住?”
“已經得了病又該如何是好?就地焚燒?”
“如今咱們大軍有三萬之眾,光是巴山腳下,便駐紮了五千,軍中密集,一旦蔓延開,後果恐怕不堪設想。”
“正是,我看到時莫說是攻山,隻怕倒下的先是咱們了!”
“那你說如何是好,難不成,都這個節骨眼了,還要退兵,正好合了他們的意?”
“我何時說退兵了?”
“你分明是覺著自己年紀大了,染了病第一個要出事,貪生怕死,不肯久留罷了!”
“你……”
在場人你一言我一語,議論紛紛,卻互相攻訐,沒一個人能拿出辦法。
江晚吟站在簾後,心裡緩緩冒出一個念頭,她掀開簾,透過簾縫看了一眼,卻見陸縉神色不變,隻端坐著,任憑他們吵鬨。
好半晌,眾人吵的口乾舌燥,天已將明的時候,陸縉捏著杯子,抿了一口,重重放下。
“吵完了?”
帳中瞬間安靜下來。
“都下去。”
陸縉斥道,疲倦地摁摁眉心。
此時,另有一雙柔軟的手搭到他眉上,緩緩地揉。
“累嗎?”
“怎麼還不睡?”陸縉按住她的手。
“睡不著。”江晚吟環住他的頸。
陸縉沒再說什麼,搭在她腰上的手一勾,攬著人坐到他膝上,將塞在江晚吟身底的裡衣拉出來,一手掰開她膝彎,細致地擦了擦,確認她身上沒殘留他的味道。
“天晚了,不便沐浴,今晚先將就著睡。”
說罷,陸縉拍拍她的腰,要將人抱回去。
江晚吟卻不肯,她攥住陸縉的手:“我興許……能幫到你。”
“你?”陸縉抬眼。
江晚吟解下了收在荷包裡的玉,解釋道:“其實不久前,哥哥剛托人給我送過生辰禮。旁人他不在意,倘若我也染上了疫病,他興許,會拿出藥來。”
“我想試一試,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