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縉想起來了,這是他當晚發現兩人去賭場生氣時隨手罰的。
他摁摁眼眶,接過翻了一遍,又遞回去:“行了,走吧。”
說著便要關門。
陸宛卻一手擋住,眨了眨眼:“二哥,二嫂沒事吧,你如何罰的她的,也是一整晚麼?”
陸縉隨口嗯了一聲,隻想將人打發走。
陸宛頓時心懷愧疚,又看了眼陸縉額上的汗,提醒道:“二哥,你怎的出了汗?”
“爐子燒的熱。”陸縉從袖中扯了張帕子。
“這麼早便燒爐子了……”陸宛本來小嘴叭叭的,忽地停了聲,一動不動的看向陸縉。
“看什麼?”陸縉語氣不悅。
“沒……沒什麼。”陸宛憋著聲音,訕訕的轉身。
陸縉伸手便直接要關門。
臨轉身時,陸宛終究還是忍不住,指了指他手中的東西:“……二哥,你好像拿成了二嫂的心衣。”
原來二嫂是被這麼罰的麼?
明明她們一起犯的錯,她抄的手都酸了,二嫂卻輕飄飄的,二哥對二嫂實在太偏心了。
陸宛哀怨地看了一眼陸縉。
陸縉一頓,再低頭,才發覺自己手中拿的是個繡著纏枝蓮的藕荷色心衣,上麵還沾滿了江晚吟的香氣。
是剛剛太急,穿衣時江晚吟拿錯了塞到他袖中的。
他麵不改色,手一收,將心衣團緊:“你看錯了,這是你二嫂新做的帕子,不過是繡了新樣式。”
“是嗎?”陸宛狐疑地看了陸縉一眼。
“成日胡思亂想,我看你還是太閒。”
陸縉語氣沉著,反訓斥了陸宛。
陸宛當真以為是自己看錯了,立馬低了頭:“……阿娘還在等我,我先走了。”
說罷,她忙不迭地轉身,一溜煙地跑了。
陸縉神色這才緩和些。
江晚吟則拉開了帳子,笑的悶悶的。
“好笑?”陸縉掀了下眼皮。
江晚吟立即住了嘴:“……不。”
陸縉反而輕笑了下,將心衣塞到江晚吟口中,按著她的腰讓她嗚嗚咽咽的眼淚當真被逼的湧了出來。
之後,陸宛一個勁的追問江晚吟她被罰了什麼,江晚吟含糊地隻說也被罰抄了佛經。
陸宛看著江晚吟發青的眼圈漸漸信了,疑心當日的確是自己看錯了。
再不敢蠱惑江晚吟同她一起胡鬨。
***
陸縉這一回,到年關都不必再外任。
兩個人小彆勝新婚,長公主特意免了他們請安。
日子一日日的變冷,江晚吟又抽了條,到年關的時候,一身白狐大氅,站在雪地裡好似一株亭亭玉立的白梅。
勻亭歸勻亭,隻是肚子依舊是平的。
過了年,陸縉也要二十五了,膝下卻仍是沒個子嗣,在這個年紀,又如此出身,實在少見。
長公主看著空蕩蕩的兩府有時候也不免寂寥,更彆提同她打葉子牌的婦人們偶爾會將家中的孫輩帶來,一個奶聲奶氣的叫她祖婆,叫的長公主心都要化了。
再看到江晚吟那張越發出挑的臉,長公主少不了去想她的孫輩該有多好看。
於是用膳時,長公主不免心急了些,特意給江晚吟頓了補湯,又親自給她布菜。
“來,多吃點,你太瘦了。這是魚膾,我記得你最是愛吃。”
江晚吟沒聽懂長公主的意思,輕聲應了。
隻是她剛要夾時,魚膾卻被陸縉直接從碗中夾走。
“你彆搶,那是婆母給我的……”
江晚吟捏了下他的手,反被陸縉擋回去,隻說:“這個不錯。”
江晚吟無奈,對長公主笑了一下。
長公主沒說什麼,又替江晚吟布了菜:“這個豬肚燉的也極軟爛。”
江晚吟準備動筷時,又被陸縉夾走。
接連三次,江晚吟便是再遲鈍也發現了異樣。
她擱了筷,擰著秀氣的眉毛盯著陸縉:“滿桌子的菜,你今日乾嘛總搶我的東西?”
這個二郎……長公主也擱了筷,又氣又笑。
她雖急了點,但也沒逼江晚吟,不過是想讓她補補身子罷了。
可二郎,連催都不許。
真是一點兒委屈都不讓吟丫頭受。
吟丫頭都沒說什麼,他先替她攬下了一切。
長公主無奈,卻又不禁回想,若是當初陸驥也能像二郎一樣堅定,一樣在婆母麵前維護她,是不是就不會走到今日這一步?
他們父子終究還是不一樣的。
想著想著長公主又不禁自嘲,她已然受過了子嗣的苦,又何必逼著江晚吟?
實在沒有便從族中過繼一個便是了,她不會走老太太的老路。
長公主很快便想開,連催也不催了,隻讓他們順其自然。
陸縉沒再說什麼,攬著江晚吟的腰一同回去。
江晚吟過慣了順遂日子,反應慢一拍,直到回去的路上,才想明白飯桌上的一切。
她腳步一停,定定地看著陸縉的背影。
“怎麼了?”
陸縉腳步也停下。
江晚吟低著頭,聲音悶悶的:“被雪迷了眼。”
“幫你揉揉?”陸縉捏住她下頜。
江晚吟趕緊扭頭,唇線緊抿著:“不要。”
聲音卻快哭出來。
陸縉站著沒動,隻高高地替她撐著傘。
好一會兒,江晚吟吸了吸鼻子,忍不住去抱他的腰。
陸縉薄唇微抿,一把按住她的頭:“不行,衣服新換的。”
江晚吟一噎,瞥了一眼那嶄新的玄色直綴,又想起他極度愛潔的怪癖,含著淚瞪他一眼:“真不行嗎?”
“昨晚剛被你弄濕一件。”陸縉幽幽道。
江晚吟瞬間所有的眼淚都憋了回去,臉一紅,扭頭便要走。
陸縉低笑一聲,將人撈回來:“下不為例。”
手一鬆,任由江晚吟眼淚鼻涕糊了他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