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確不該回去的,旁人都以娘家為依靠,對她而言,娘家反倒像火坑。
離開青州之後,她在上京唯一的依靠隻有陸縉。
陸縉沒說話,隻將人抱緊。
她沒家了,他又何嘗不是。
陸宛習慣了待在公主府裡,國公府裡空落落的,他下值回來,正房裡的燈沒亮,也沒人像從前一樣出來迎他,明明點了爐子,屋子裡卻冷的像冰窖。
一切還是原樣,唯獨沒了人氣。
他們是一類人。
陸縉揉了下江晚吟鬢角的碎發。
抱了一會兒,江晚吟想起父親的話,揪著他的衣角,又踟躇地道:“父親讓我給你進人,你……想要嗎?”
“什麼人?”陸縉問。
江晚吟一聽他沒立即拒絕,心裡有點不舒服,語氣也彆扭起來:“我沒見過,你喜歡什麼樣的?”
“我麼?”陸縉掀了下眼簾,聲音散漫,“腰細的,腿長的,白一點,腦子不靈光的。”
前兩個容易明白,最後一條……江晚吟詫異地抬眸:“有這樣的嗎?”
“怎麼沒有?”陸縉往身後看了眼。
對麵正是他平日處理公事的地方,桌案上堆了幾幅卷起來的畫。
江晚吟瞥了一眼:“我能看看嗎?”
陸縉從喉間嗯一聲:“閉眼。”
江晚吟五味雜陳,不情不願的閉了眼,隨他一起過去,走了一會兒,陸縉按住她的肩:“好了,睜吧。”
江晚吟睜眼,繞過鏡子,卻隻見那桌上一摞畫堆的好好的,完全沒展開,疑惑的看他一眼:“在哪兒?”
陸縉隻笑笑不說話。
江晚吟被他看的渾身不自在,左看看,又看看,眼一收,忽然發現麵前是一麵鏡子。
鏡中的人腰細,腿長,膚白……說的可不就是她嗎?
可她哪裡笨了?
江晚吟臉頰先是紅,又是白,微惱地瞪他一眼:“我沒有。”
陸縉低笑一聲:“沒有麼?”
“自然沒有。”江晚吟抿抿唇,她不過是個尋常人罷了,明明是陸縉詭計多端。
陸縉挑了下眉:“那我問問你,這什麼?”
他伸手,忽地從後捏了下她耳尖。
江晚吟看著鏡中的耳朵,狐疑地看他一眼,很自然地道:“耳朵啊。”
陸縉嗯了一聲,手又往前,屈指刮了下她鼻尖:“這個呢?”
“鼻子啊。”
江晚吟脫口而出,愈發覺得陸縉是在戲弄她。
陸縉長指一挑,剝開她衣領,緩緩往下又拈了下小尖:“這個呢?”
江晚吟瞥了眼鏡中,臉頰飛快地彆開,登時便沒法回答。
緊接著,陸縉繼續往下捏了一下,江晚吟趕緊按住他的手。
“不知道麼?”陸縉從喉間溢出更低沉的笑。
江晚吟渾身燒的厲害,她躲開鏡子,無論如何都不許他繼續問下去。
“如此簡單,你不笨嗎?”陸縉反問。
江晚吟說不出口,眼眸睜圓瞪他一眼,又飛快挪開,什麼都認了。
四目相對,江晚吟忽然發覺陸縉眼神黑沉沉的。
她並著腿,提醒道:“飯快涼了。”
“不急。”陸縉嗯一聲,想吃的卻分明不止飯。
江晚吟的腰帶還握在他掌心,他微微一用力,衣衫散落,直接推著江晚吟的腰往前壓。
江晚吟立即一手按住了鏡麵,想回頭,卻被陸縉捏住了下頜,迫使她直視鏡中。
“看著。”
江晚吟仰起了頭,眼睜睜看著鏡麵被她嗬出一層霧氣,又被衝刷掉。
往後的幾日,江晚吟再沒提過回娘家,也再沒用過這麵西洋鏡。
***
年關一晃便到,江晚吟也忙了起來。
往年都是長公主操持,今年她第一回料理年節,千頭萬緒,雖有王嬤嬤幫著,到底還是忙的不可開交。
年底事務堆積,陸縉也常常深夜才回。
兩人早出晚歸,自然也沒空親近,子嗣的事更是早已拋之腦後。
大約是忙碌太過的緣故,江晚吟近來時常覺得疲累,腰也酸的厲害。
她習慣了等陸縉一起安寢,往常她總是一邊看賬本,一邊等著陸縉回來。
年節越近,她頭昏的更厲害,一邊翻著賬本,一邊嗬欠連天。
陸縉好幾回一進門,便看見江晚吟揉著眼,霧氣朦朧的衝彎唇:“你回來了?”
“下回不必等了。”他揉揉她的發。
江晚吟嗯一聲,伸手環住他的腰,下回卻依舊等著。
陸縉也不再勸,隻是早上起的更早些,儘早把事情完處理完回來。
饒是如此,江晚吟還是一日比一日困的厲害。
以前洗漱完之後,她總要趴他身上將白日的趣事同他說,或是他們養的貓懷崽了,懶的成日困覺,或是長公主牌技精湛了許多,又或是掌家時她拿不準的事,問他該如何辦……
往常絮絮叨叨,她一個人便能說上好久,現在說著說著便沒了聲音。
陸縉撫著江晚吟背的手一停,一低眸,才發覺江晚吟長長的睫毛不知何時合到了一起,睫尾還是濕的,大約一早便困了,剛剛是強撐著同他說話。
他沒驚動,隻拉高被角,同江晚吟一起睡過去。
反複了幾次,到後來,江晚吟連陸縉回來也等不到了,好幾回皆是晚歸的陸縉將她抱上的榻。
白日也是,好不容易等到陸縉休沐,聽聞江邊的白梅開了,江晚吟原打算同他一起出去逛逛。
可午覺一睡,再睜眼,日頭已經斜到西天,連窗欞都被染紅了。
白叫陸縉陪她在窗邊的小榻上荒廢了一下午。
江晚吟揉揉眼,靠在陸縉懷裡,有些茫然:“我怎麼又睡過去了?”
“沒事。”
陸縉撫著她的背,眼神卻看著同樣蜷在窗邊懶洋洋曬太陽的白貓,若有所思。
“下次不會了。”
江晚吟聲音悶悶的,說話間,又打了個嗬欠。
陸縉揉揉她的發:“困就睡。”
江晚吟本想撐著起來,但眼皮實在沉的厲害,含混地唔了一聲,又合上了眼。
陸縉捋起江晚吟的袖子,搭上她的手腕,許久沒說話。
隻有暖冬的風輕輕晃動窗前的白梅,偶有花瓣簌簌的飄落。
靜靜的感受了一會兒,陸縉唇角忽地彎了一下。
不知坐了多久,等江晚吟呼吸變得清淺後,外麵也起了風,天空陰沉沉的,醞釀著雪意。
冷風一吹,颼颼地從窗欞裡透進來,陸縉方回神。
他斂了情緒,將人緩緩抱起,放到了裡間的拔步床上。
掖好被角,他轉身便出去。
江晚吟卻抓著他的袖子不放:“……你去哪兒啊?”
“叫個大夫。”
陸縉揉揉她鬢邊的碎發。
“我沒病啊。”江晚吟迷迷糊糊的,又看了眼外麵變幻的天,“快下雪了,你彆出去了。”
“不是病。”陸縉低沉地笑一聲,抵著江晚吟額角貼了一會兒,“睡吧,睡醒天就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