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風遙緩慢轉醒,目之所及是山洞嶙峋的石壁,有微弱的火光搖曳。
他感受不到四肢的存在。
“……”
驀地,血液才開始流動似的,凍僵的手腳恢複些許的觸感,帶來的卻是筋脈斷裂的劇痛。
魔界自從十幾年前進攻修仙界失敗以來,無數大能隕落,現在留在那裡的隻是些修為不夠看的魔修們。肆意放任的黑暗,到處是欺壓,到處是鮮血與辱罵,力量的強弱在那裡淋漓儘致、殘忍地體現,說是煉獄也不為過。
而他燕風遙,就是一個魔界裡人人可欺、底層掙紮的螻蟻罷了。
通往外界的通道極其難找,這次他也是撞了大運才逃了出來。
少年唇色發白,虛弱不堪,一雙黑眸卻亮得驚人。
五官充滿少年氣,偏向鋒利的銳氣,臉上幾道血痕,戾氣橫生。
他不能動彈,漆黑的眼瞳微動,看向火堆旁坐著的人。
是一個和他年齡相仿的少女,一眼看去隻覺對方的長相十分無害,眼睛的輪廓圓潤,臉頰與鼻尖還有凍出的微紅。
燕風遙擰眉,筋脈斷裂的痛苦在寒冷天氣裡減少了一些,手腳被綁,他忍著身體的劇痛,不泄露出一絲的悶哼。
…他沒有死,也許是眼前這個人救了他。
雖然她謹慎地挑斷了自己的手筋腳筋……但沒有她,恐怕自己也無法在風雪地裡活下去。
火焰包裹著木柴,發出劈裡啪啦的細響,天色已晚,石壁倒映出跳躍的紅色,人影扭曲晃動。
燕風遙等了許久,對方也沒有開口的意思,他無力地貼在地麵。
直到自己的呼吸漸漸變弱,他才開口:“……你想要做什麼?”
如果是抓他做奴隸,手腳筋脈斷掉的人又不能做什麼活。
亦或者是修仙界和魔界的人做的那些掏心挖肺、製作傀儡藥引、提升修為的醃臢事。
可她又不像是有修為的修士。
少女回過神,似乎琢磨了片刻,從角落的灰撲撲的包裹裡翻找出一團還粘著血的金色線,流光四溢,一經拿出便仙氣大盛,絕非凡品。
這是從追逐少年的兩個死人身上拿的物什,可以控製被金線纏繞的對象,甚至能無視主人的修為,被稱作傀儡線。
當然,修士也可以抵禦傀儡線的攀附,可一旦金線完全沒入,再無力回天,至少要抽筋拔骨,重塑肉、身才能徹底擺脫。
或者殺掉控製之人。
她起身走過來,沒有任何殺意,柔軟溫熱的指腹摸了摸他冰涼的手腕。
“……”燕風遙啞然一瞬。
知珞終於碰到她割出的傷口,血肉翻出。
少年咬牙忍耐,身體卻不由自主地微微顫抖。
她將金線的頭碰到鮮紅的肉,神情異常認真。
吸收了鮮血的線在隱隱發熱。
燕風遙嘴唇發白,聲音乾澀:“……這是什麼?”
知珞看向他,誠實道:“控製你的東西。”
話音剛落,金線驟然活了起來,猶如一條蛇胡亂擺動,一頭在她手中,另一頭泥鰍似的鑽進少年的身體。
燕風遙心口一跳,卻受製於人,無可奈何,一縷線在他血肉裡攀爬,纏繞住他的骨,一寸又一寸。
知珞又道:“我們定主仆誓約吧。”
這是要他當奴隸了。
燕風遙定定地看著她,“如果我不呢?”
“那你就在這裡好好待上百年,我會把你關在這裡,每日送吃的玩的,等你晚年死去,化為白骨就可以了。”知珞誠懇道。
到那時候他沒有修仙修魔,一旦老死就肯定沒有滅世的機會。加上整日隻見她一個人,攻略不就自然而然了。
她完全沒想過攻略是愛情方麵。
主與仆人不也一樣嗎。
身處更加殘忍的魔界、人人都能踩上一腳的少年如臨大敵的警惕神色微微一鬆,露出古怪的神情:“……就這樣?”
不欺辱、不虐打、單單是關在這裡,還有食物,玩的東西,安然老去。
真是心軟,警惕心也不足。
知珞沒管他的反問,認真觀察傀儡線侵入的進度。
就算金線在滲透燕風遙的肉骨,他也沒有露出痛不欲生的神色,額頭不斷冒出汗珠,滑落入發。
燕風遙看了神色專注的知珞片刻,忽而扯了扯嘴角,沒問她為何要這樣,道:“行啊。”
知珞這才與他對視,在腦海裡翻找主仆誓約的內容。
簡短的沉默間燕風遙卻像是誤會了什麼,自顧自繼續說道:“反正都是要當奴隸傀儡,不如選個看著舒服的主人。”
知珞:“那些人是要抓你當奴隸?”
“是啊。”他再次勾了勾唇,麵上卻毫無笑意。
即使當奴隸會受製於人,即使他在魔界東躲西藏發狠了去算計殺人,就是為了不被當成短命悲慘的奴仆,好好活下去,但是現在的話——
燕風遙感受著傀儡線浸入他的白骨,斂目一瞬,遮住眼底的神色。
他沒有選擇。
命運本該讓他在雪地裡死去,卻被這人救起,代價就是成為她的奴仆。
他想要活下去。
起碼不能作為一個廢人被關在這裡,徹底失去機會,把命吊在懸崖邊。
知珞點了點頭示意自己清楚了。
傀儡線在他皮下散發出金色的微光,密密麻麻,倏地金光更盛,他閉上嘴,身體開始劇烈顫抖,牙齒緊咬,唇角流出鮮紅。
知珞嚇了一跳,眼睛微微瞪大了一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