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林簌簌聲在上空不住盤旋,也許過了一整夜,也許還更久,時間長到他們開始詞窮。
知珞:“你名字是哪幾個字?”
燕風遙:“燕子的燕,隨風的風,遙遠的遙。你是哪幾個字?”
知珞:“知道的知……”
她卡了一下,腦子沒轉過彎兒來找不到和“珞”組合的常見的詞語,便在他背部用手指劃。
慢慢勾勒出字形,燕風遙感到背部輕癢觸感,垂眸遮住所有情緒,狀似在猜測,待她寫完,他也唇畔微啟:“珞嗎?是不欲琭琭如玉,珞珞如石*的珞?”
他曾經偷去過死去魔修的家,不僅翻找食物,在通過一本書學會認字後也會翻閱其他書籍。
修仙入門也是他在書中窺見的殘缺辦法。
“不是,”知珞懵了下,回憶名字的由來,“因為我…娘,沒有讀過書,她隻知道一句詩‘花落知多少’,就把自己的姓氏定為知,我出生後就取名知落。”
“隻是寫的時候寫錯字了。”
燕風遙:“……”
兩人相擁久了,身體不再僵硬冰涼,被凍遲鈍的感官開始慢吞吞轉動。
知珞:“在回暖。”
很快,樹林再度回歸平靜,斜陽揮灑,暖意升騰。
他們停止乾巴巴沒話找話的無聊談話,迅速收拾好東西出發。
更像是冬天進入初春的進程加快,他們邊走邊減少衣物,最終身上還是一件藍色衣裙與黑色勁裝。
一路上皆是凍成青紫,麵容悲憤的死人,或蜷縮,或躺倒,或跪拜,當死亡降臨,沒有信仰的人也會擁有強烈的渴望。
知珞目不旁視,直到她看見一個佝僂跪拜的女人。
燕風遙踏上一個又一個台階,忽見前麵幾步遠的少女停住,側身在看凍僵的人,她的麵容一如往日,沒有任何明顯的情感波動,卻不顯得冰冷,金色輝光映出少女柔和的輪廓,皮膚上有細小的絨,愈發靜好。
他停了一息,複又幾步走到她身邊,也看向那個人。
佝僂的女人皮囊蒼白,唇色近乎於無,她和其他死人唯一的不同則是懷中抱著一個孩子,緊緊相貼,似乎在給予溫度。
知珞好奇似的,問:“很多人像這樣,抱著孩子上雲梯想一起入仙門的嗎?”
燕風遙:“應該是。小時進仙門,前途更廣。現在的劍門首席弟子就是如此。七歲登梯,也是像這樣被人一路護送。”
她待在原地看了半晌就轉身離去。
雲梯的屍體太多,有些甚至遮擋了路,需要活人一個一個踩過去。
知珞被幻境捕捉的時候,她正在一口一口啃饅頭,剛吃完就被拉了進去。
燕風遙在處理這幾日與人爭鬥間留下的傷口。
就算兩人再怎麼厲害,人數一多也難免落下破綻,加上路途疲憊,被傷的地方就多起來。
知珞是粗粗綁住傷止了血就不再管,先餓到吃饅頭去了,結果一轉眼就被幻境捕捉,雙眼驟然失神,傷口緩慢地滲透出鮮紅,粗略綁的布條被完全浸染。
燕風遙:“……”
總不能晾著,在雲梯上任何加重的傷口都有可能埋下死亡的種子。
他看了片刻,起身坐到她旁邊,伸手扯過她的手臂。
然後動作靜止,少年猶豫不決,盯著少女被藍色衣袖遮住的小臂,皺起眉頭。
直到一滴紅色從她手腕處流出來,他才輕輕掀開她的袖。
入目是白皙的小臂,在鮮血襯托下愈發的透白,燕風遙適時移開目光,沒有多停留,僅凝神在血紅的傷處,指腹塗上膏藥,一點一點塗抹在傷口邊緣。
他從未給彆人包紮過傷,一時間竟比一般的塗抹還要小心謹慎。
*
知珞睜開眼的時候,正踩在大理石般的角鬥台上。
周圍的觀眾隱沒在黑暗裡看不清人影,黃色光照射到直徑十米的台麵。
她的對麵,是一個肌肉如山的男人。
角鬥場一般會按照勝率分配對手,旗鼓相當才有看頭。
——如無例外的話,畢竟碾壓也是一部分人愛看的東西。
而知珞就是偶然挑中的犧牲品。
他太強大,經過了幾年的打磨,正值巔峰期,在角鬥場名聲大噪,如同不可逾越的山峰,頃刻間將她的頭顱按在地麵,不能動彈。
五腑六臟都在發出預警,知珞不受控製地咳出鮮血。
觀眾席爆發出歡呼聲,無數的金幣被投擲到台上,嘩啦啦的脆響。
“讓她吃掉上一場的屍體!”
“劃傷她的臉!一點一點切斷四肢就像切肉一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