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上逐漸恢複狀態,燕風遙淡淡道:“可能被絆住了。”
知珞想了想:“我們要去看看嗎?”
燕風遙:“?”
他略微詫異地看過來,似乎沒想過“主動幫忙”這個舉動能和他們兩個人扯上關係。
“不是幫忙,是去看她結束了沒有。因為,我們要逛街。”知珞指了指縣門,“再不去就要結束了。”
她轉頭認真道:“不想再多待一天。”
“?”
有沒有可能如果要多待一天,人家可能就不想去逛了?畢竟劍門首席還是很忙的。
當然,燕風遙什麼都沒說。
他們去往西側。
原本是打算站在外圍,看看塗蕊七完成任務了沒,也沒想著去乾涉她,誰曾想在往西走後,他們才踏出縣門,便驟然進入合歡宗的陣法,四周陡然一變,變為一幅幅黃色畫卷,其上各種男女交橫相疊,活了起來,春色滿卷。
離西側的任務地點至少還有幾百米,陣法竟然綿延至此。
知珞環顧四周,仔細看了每一張臉:“沒有她。”
燕風遙麵色不變,道:“應當在深處。看陣法應該啟動多時,她恐怕是被困住了。”
兩個麵容清心寡欲之人神色自若地走入深處。
塗蕊七的確在陣法中心,在靜心打坐,滿頭汗水,臉頰升騰酡紅,眉頭擰成一股,在她前方一個泥土捏成的人立在原地,莫名有巨大的吸引力。
耳邊是畫卷中人的汙言穢語,塗蕊七一睜開眼,泥人赫然是師尊望華君的模樣,清冷高傲,卻偏偏對她訴說心腸,平日裡高高在上的心上人流露出脆弱的表情,稱得上攝人心魄。
忍住,冷靜,這是陷阱……陷阱……
知珞:“她在乾什麼?”
塗蕊七再次閉眼,顯然並未發現她的師弟師妹正在幾步外強勢圍觀。
燕風遙:“那泥人應該是有幻化的能力,彆看它太久。”
他皺眉移開目光,畫卷的人又很惡心,少年免不了將注意力放在知珞身上。
他在魔界看多了醃臢事,現在隻覺得那些男男女女令人作嘔不已。
知珞再看了看周圍,沒有找到出口。
她在原世界也同樣看多了這些,比起燕風遙的厭惡,她更像是看兩塊肉。
“總之,先把它砍了再說吧。”知珞下定論。
“等等!它分開了!”
泥人扭曲著分開,變為三個一模一樣的泥團,一個留在原地,一個蠕動著靠近,占據知珞心神,在她眼底漸漸有了真正的人形,也讓她睜不開視線,頭顱被控製了一般。
燕風遙額頭布汗,目光同樣被一個泥人抓取:“…它似乎能變成你印象最深刻、情感最複雜的人來瓦解你。”
知珞心平氣和:“……”
燕風遙喘息聲加重,似乎陣法對他的影響很大:“……”
知珞雙眼發直:“……”
燕風遙努力對抗著泥人強大的吸引力,麵帶微紅:“……”
知珞心情複雜,在她對麵,一個下巴滿是胡渣的粗獷大叔正露出白齒微笑。
——怎麼是原世界發飯的王看守。
而在燕風遙眼底,熟悉的少女來到他麵前,那雙褐色眸異常明亮,猶如琥珀星辰,她啟唇道:“我決定不讓你當我的奴仆了。”
……這僅僅是幻想。
他尚且保持著冷靜。
“知珞”倏而一笑,話鋒一轉,道:“可是你當奴仆的時候,開心比悲傷多。你將我與其他人分割來看待,並不僅僅是因為我是你的主人,對嗎?我們相處得那麼融洽,仿佛天生一對。”
幻境一般都有誇大的部分,冷靜。
少年咬破舌尖,嘗到苦澀的血腥味。
他習慣性拋去所有神思。
不知道自己會想什麼,就集中一點清空思緒,拋棄一切想法,以至於模糊了所有心思,現在泥人硬生生將其拽出一部分,就算是誇大也是順著他的善意或者惡意誇大,他生怕觸犯主仆誓約。
……可是,沒有,他沒有觸犯誓約。
一絲一毫的惡意都沒有。
——怎麼可能。
眼前隻有那張臉,那條藍色發帶,那個從魔界到修仙界,恐怕再也找不出那樣性子的人。
少年的指骨泛白,眼睛底下的一片皮膚卻泛著微紅,黑曜石般的眼睛沾染光澤,明明泥人不是過分色、誘,僅僅是道出他的心中所想,他便露出這般神色。
就像對方掏出他滿是汙穢的心臟,詫異說:“你竟然不恨?不感到屈辱?不想反抗?”
——你竟然對一個讓你成為奴仆的人存在堪稱純白的心思?
這對於在魔界滾爬摸打的少年來說,無異於是一次不敢置信的、恥辱至極的剖析,幾乎是殘忍地踩著他從未折斷過的傲骨碾壓。
忽然,燕風遙的身體被控製在原地不動,一道寒光閃過,“知珞”微笑著的腦袋分家,咕嚕嚕滾落。
少年瞳孔下意識擴大一瞬,被放空的大腦似乎真的變成空白。
轉瞬卻聽到熟悉的聲音。
“需要刀嗎?”
知珞看著端飯的王看守猶豫許久才砍了他的腦袋,飯消散在空中,然後接連將剩下兩個泥人砍完,塗蕊七還在打坐,並未發現那個泥人被殺。
知珞瞧見燕風遙還傻傻地盯著她,懷疑這人不太清醒,問了一句他還不答話。
劍鋒一轉,她打算戳他個血洞刺激刺激,讓他恢複神思。
燕風遙驟然回神:“知珞?”
“……”她狐疑地盯著他。
少年遲緩地放空所有心思,閉了閉眼,徹底冷靜,隻是喘息未消,他抿了抿唇,呼吸幾息之間門回歸正常頻率。
燕風遙神色恢複如常,看一眼知珞,再看一眼打坐的塗蕊七:“我們要把她叫醒,再離開此處。”
“……”
她還狐疑地盯著。
雖然畫卷傳出的聲音讓他厭惡,但現在莫名成了一種急促的鼓噪聲,讓人難以冷靜,燕風遙神情不變:“怎麼了?”
知珞:“你就沒叫過我名字,怎麼突然叫了?我很懷疑你的狀態。”
燕風遙一愣。
他沒叫過她名字嗎?
……好像是的。
知珞皺著眉再盯了他幾眼,燕風遙懷疑她隨時在準備用手裡的劍戳死他。
他表情與往常一樣,坦蕩回望。
半晌,知珞才收回目光,也收回蓄勢待發的劍。
沒了泥人,塗蕊七醒得很快。
“知師妹?燕師弟?”
她站起來,聽著畫卷無數人的喘息與汙言穢語,看著那些多到躲也躲不過的場景,不禁麵紅耳赤。
沒了泥人,陣法差不多也算是破了大半。
想起什麼,她轉頭想安慰兩個年紀小的,卻發現他們兩人一個比一個冷靜,就跟看猴子一樣,甚至燕風遙還平靜地出手製止知珞想要當場戳穿一對男女試試有沒有作用的舉動。
隻是他寧願擰著眉看那些畫卷,也不願看知珞,仿佛看知珞是比看畫卷還要讓人感到羞赧的事情,十分彆扭。
嗯,他方才出手製止的時候也跟身側長了眼睛似的,看都不看,直接伸出手臂阻攔躍躍欲試的少女。
塗蕊七輕輕笑了一下,扭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