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安縣城牆附近有護城陣法,所以縣內百姓才沒有被四周層出不窮的妖魔侵擾。
隻是這些陣法在一次又一次抵禦妖魔攻擊後,變得愈發稀薄,顏色亮度也在逐漸褪去。
“過段時間,一些陣修接到任務,應該就會來加強陣法了。”塗蕊七解釋說。
燈會還沒有結束,隻是年輕男女變少了,來來往往的商賈布衣依舊吵吵囔囔、熱火朝天。
知珞和塗蕊七走在前頭,燕風遙收回長槍,跟在知珞身後,他偶爾瞥向店鋪小攤,但麵上無甚興趣。
塗蕊七笑道:“小師妹想要什麼?”
她起初知師妹知師妹的叫,後麵又叫上小師妹,不過知珞本就是劍門最晚入門的一批弟子,倒也沒說錯。
知珞思考半晌,停在一個糖人小販麵前。
“姑娘買一個糖人吧,我捏得可像了!”小販吆喝道。
“那捏一捏我們三個吧,謝謝。”
塗蕊七將錢交給他,小販立刻眉開眼笑,奉承道:“好嘞!保證五分相似!剩下五分是三位相貌實在好看,就連我也捏不出的好看。”
塗蕊七善意地笑出來,而另外兩人,一人站在中間,木著臉緊盯小販的手,另一人則抱臂看著彆處。
那少女直勾勾的盯視讓小販連笑都變得勉強不少,手的速度加快。
雖說這姑娘長得水靈,可眼神太直白,他總怕出錯。
很快,三個糖人成形,栩栩如生。
“給,姑娘拿好了!”
塗蕊七拿著自己的糖人,欣賞片刻就遞給知珞,“給,我不吃太甜的食物。”
喜愛甜食的知珞毫不猶豫地接過,又轉頭盯著燕風遙。
燕風遙對糖人沒有興趣,手裡拿著黑衣小人,自己卻漫不經心地望著絡繹不絕的人群,被知珞看著,他便敏銳地轉過來。
一低頭就是少女略帶期待的目光:“你還不吃嗎?”
“……”
他把糖人舉到她麵前。
知珞接過,捏著三個糖人,小販將衣服的主要特征都捏了出來,乍一看就像燕風遙他們三個的縮小版。
她把糖人的頭湊在一塊兒,一咬,三個糖人瞬間掉頭。
“……”燕風遙移開視線。
街上熱鬨非凡,路過花魁選舉,一人大喊著“新花魁是春鈴姑娘!”,隨即是金銀珠寶灑落的聲音,就連樓外的街道都聽得一清二楚。
燈籠的活動眾多,其中一個猜燈謎,完全沒有彎彎繞繞的知珞昏了頭,塗蕊七滿腹墨水,得心應手,燕風遙近來書也讀得多,腦子靈活,這些自然不在話下。
雖然兩人得來的獎勵,最後都給了知珞。
三人在夜晚回到十二月宗,各自回去。
知珞在落石林內修煉了一會兒,再縮進被窩裡倒頭就睡。
*
過幾日,比試大會明明還有幾個月,卻已經掀起了波瀾。
所謂比試大會,就是天下四大修仙門派齊聚一堂,讓小輩比試一番,既交流了情誼,也鍛煉了弟子。
畢竟各個門派都有一技之長,十二月宗固然是明麵上的第一門派,也是因為劍修實在能殺能打。
其餘的則是醉人灣的陣修、浮雲穀的藥修、禪定寺的佛修。
剩下的修士類彆也不過是這些主要修煉方式延伸而來。
至於為何現在就掀起波瀾,自然是比試大會除了單人比試,還有組隊。
五人一組,如果不早些磨練五人默契,到大會上怕不是會被打得四分五散。
知珞沒在意這些。
周石瑾也笑著倒一杯酒:“大不了不去了。”
沒錯,組不了隊的人,是去不了比試大會的。
係統顫抖:【何其恐怖……堪比大學的強製性小組作業……】
壓根不知道大學是什麼的知珞:“?”
係統:【哦,忘了宿主不是現代文明人……總之宿主一定要去!】
係統唰唰翻書:【我看看……劇情這裡有一個重要反派出場!因為恨男主,來勾引女主,還要把大會攪得一團亂。混亂啊混亂!是感情升溫的好環境!】
知珞:“?”
關她什麼事。
係統總是熱衷於讓她去劇情點湊熱鬨。
她充耳不聞,繼續練劍。
……
燕風遙又外出去做了任務。
他喜歡斬殺掉妖魔頭顱的那一刻,心臟都在顫抖。
偶爾遇見幾個來者不善的土匪地痞,如果周圍沒有旁人,他就會慢慢戲弄他們一陣,然後殺掉。
如果周圍有無辜的旁人看著,他就會將惡人直接殺掉,乾脆利落。
慢慢地,他的名聲也積累些許,大概也有他武器的緣故——用長槍的修仙人,實在罕見。
他帶著一身血腥味回到金濤殿,行了一禮:“師父,任務已經完成。”
“嗯,不錯,你的修為也有了不少長進。明年的比試大會,你定要參加,天下修士眾多,見見世麵也好。更何況——”金初漾一副才睡醒的模樣,但囑咐徒弟時倒多了幾分正經,“我相信你可以在大會上一鳴驚人。天賦這種東西,太過無情霸道,有天賦的人一個月就能抵上彆人一年的修行,而你很幸運,切記不要焦躁高傲。”
燕風遙低頭應了一聲,走出金濤殿。
去不去比試大會,大概要看他那主人要不要去。
燕風遙垂眸,擦拭掉槍上殘留的鮮血。
少年身著黑色勁裝,衣擺袖口處有金色條紋,燕風遙徹夜研究過一些陣法,金色條紋就被他一點一點改成防禦八卦陣。
他縮地成寸來到落石林,要去問知珞比試大會的消息。
周石瑾不在,也不知道跑哪裡去醉酒了。
石林儘頭是一片樹林,內裡靜悄悄的,隻有水流聲。
倏地,一連串的水花聲,與平日的練劍聲完全不同。
燕風遙沒有貿然出聲,進入樹林,在快要到溪邊平地時止住腳步,指骨微彎,輕輕扣住遮擋視線的樹枝,一雙沉靜黑眸映著光影斑點,透過縫隙看去。
他是想著如果不是知珞,就可以悄然離開,不必浪費時間去多說應付。
但的確是她。
她正坐在溪邊大石上,舉著一本劍法冊,皺著眉緩慢地看,鞋襪被脫掉放在一邊,少女光著的腳浸在溪水中,偶爾搖晃一下,帶著水珠的腳在金輝下泛著瑩白微光。
少女不愛讀書,他知道,所以她這副皺眉困擾的模樣也情有可原。
燕風遙沒有愣怔,也沒有任何情緒的波動,單單是驟然平靜下來,看著她。
那些任務中被激起的邪念,金初漾所說的比試大會的考慮,通通一掃而空,心境如水寧靜。
他又回想起那次的幻境泥人。
燕風遙雖說在魔界遭受過非人磨難,但並不代表他會對善人大開心房。
不如說他難搞得很,對他壞,會被他記恨在心。對他好,他第一反應就是起利用的心思,天生帶著隔閡一般。
隻不過現在為了留在宗門,願意去偽裝。
所以,他一直以為他對知珞那樣,也是因為主仆誓約。
結果竟然不是。
那麼到底是為什麼?
少年出神間看到她搖晃的腳,下意識撇開頭,像是在魔界早已被摧毀的禮義廉恥自己跑回來了似的,吊詭得很。
等他再抬眸,眼前卻是少女探究的臉,他黑瞳微微擴大一瞬,猛然鬆開樹枝,後退一步,動作有些大了,反而暴露了慌亂情緒。
知珞掀開樹枝走到他麵前,疑惑地把他看了又看。
燕風遙麵上無比的冷靜,他道:“我是來——”
“你看我做什麼?”知珞搶先問道,非常直白。
“……”又來了,這種卡殼感。
他頓了頓,正要回答,知珞又道:“你要看能不能正大光明地看。”
她一本正經:“你偷偷看像是要來暗殺我。”
“……知道了。”
知珞低頭翻書,坐在草叢上:“那你繼續看吧。”
燕風遙:“………”
他才發現她沒有穿鞋襪,少年連她的臉都沒敢看,沉默地走到小溪邊,尚不能隔空取水,他掐訣,一小團溪水便晃悠悠飄上來,他彎身將鞋襪帶走,那團溪水就跟在他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