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鶴鬆寧幾乎是瞬間破功,冷若冰霜的麵容被打破,他用袖子掩麵。
一連串奇怪輕輕的笑聲傳出。
“燕……燕子……”他重複著這句。
知珞:“……”
他又在笑什麼。
*
雖然鶴鬆寧很快收斂,但還是非常忐忑。
剛剛他控製不住笑了,應該沒有冒犯燕師弟知師妹吧?……有嗎?冒犯了嗎?沒有冒犯嗎?
以前他是一個想笑就笑的人,可是被醉人灣的陣修方禮嘉說了一通,自信心破碎一地,還哭了半宿……想想就有點不好意思。
知珞繼續問:“塗師姐還有多久出來。”
欸?就翻篇了嗎?
鶴鬆寧詫異道,不論是好的壞的話他都聽過,隻有知師妹看起來毫不在意的模樣。
燕風遙平靜地移開目光,沒有解釋的意思。
她隻是弄不懂他在笑什麼,也懶得去弄懂而已。
鶴鬆寧回答了她,心情一陣放鬆。
果然,知師妹都能和宋師弟那樣外表冷峻的人交友,想必性格一定是極好的。
鶴鬆寧單方麵加了友情好感度,知珞毫無所覺,先行離開。
燕風遙將一切收進眼底,收斂神色。
*
過了兩日,十二月宗雖然來了島主,但表麵上一直風平浪靜。
知珞後知後覺地發現她的仆人好像出了一點毛病。
他貌似一直低眉低眸,不肯看她。
為她梳頭時,也異常克製,儘量不會碰到她。
也不主動講話,啞巴一樣,沉默地做好一切事情就待在一旁。
有時候知珞覺得他要說話了,可到頭來又沒有,她盯著他,他又低著頭。
實在奇怪。
他以往都會主動講很多東西,絮絮叨叨的,一下子沒有了,知珞還覺得耳朵空空的。
她問他是不是想要說什麼,他卻笑了笑說沒有。
很煩人,攻略目標的一絲一毫的改變都應該引起警惕重視,知珞不擅長看人,所以非常遲鈍,隻是燕風遙一時間失去了分寸,改變太多讓知珞察覺。
周石瑾笑道:“大概是聽習慣了,像我,一日不喝酒就不舒坦。”
習慣?
知珞想了想。
如果這就是習慣的話,那就按照想要的做就好了。
她沒有過多的在意,在她眼底,憑借本能和“想不想”這兩點做事就行,不需要想太多。
王綾還待在宗門裡,也不知道在做什麼。
知珞練完劍,坐在石桌旁看書,深夜幽靜,石桌在小溪旁的空地上,隻有皎皎月輝傾灑,字跡不甚清晰,知珞離書的距離比以前看書的姿勢更近了些。
燕風遙坐在她另一側的石凳上。
少年修長的指搭在白瓷茶杯上,如同冷玉,十分漂亮。
那指腹微抬又落下,輕輕點著杯麵。
燕風遙垂眸望著草地,轉頭瞥向知珞,他盯視茶杯,複又抬眸看向她。
他去取燈放在桌麵,她卻還是那個距離,似乎懶得改。
燕風遙道:“還是離遠一點看較好,以免錯過書上其他的話。”
他還找了個理由。
知珞噢了一聲,把書放遠了一點繼續看。
半晌,看完最後一頁,她像是反應過來,終於想起什麼,抬起頭。
深夜冷意重,他的發尾睫羽都沾染上些許寒氣,可少年本人卻偏偏顯出溫暖來,體溫高,呼出的輕微氣都化作白霧消散在唇畔。
知珞看著他,直白道:“你是不是生病了。”
燕風遙一愣,繼而笑道:“修仙者基本不會生病。”
“那你這兩天怎麼不說話。”
燕風遙頓了頓,“……有嗎。我與以前一樣。”
“不一樣,”知珞認真道,“你要正確認識你自己,要自己調整。”
“………”
燕風遙笑了笑:“我知道了。”
沉默下來。
少年視線一會兒落到遠處樹林裡,一會兒又盯著茶杯,總是刻意地躲避知珞,不看她,隻是餘光裡每次都有她。
他意識到最近自己的詭異反應,總想著壓製那股情不自禁,以至於全身心都放在她身上。
隻有擁有靠近的想法,才能去除掉這個念頭,他反而變成時刻注意著少女,時刻注視著自我。
她以為他在改變遠離,實則是在意識無比清醒地靠近。
知珞雙手捧著臉,手肘抵在桌麵,她突然出聲:“好了嗎。”
燕風遙被打斷思緒,停滯了下:“……什麼?”
“我問調整好了嗎。”知珞誠懇道。
“……”
總共也就一刻鐘不到的時間。
燕風遙沉默的時候,知珞再次催促:“要快一點。”
她麵朝他,指腹微微陷進柔軟的臉肉,顯得整個人像雲團一般,十分期待地看著他。
少年握著茶杯的手收緊一瞬,他看向茶杯裡的倒影,半晌輕輕應了一聲。
靈力在收緊胡亂跳動的心臟,他的身體因此緊繃,發出生命的預警。
“是近幾日我有哪裡做的不好?”他忽而轉移話題,問道。
話雖然少了,態度在知珞看來微妙地拉遠了一點,但他作為仆人要做的事情一樣不少,一樣不落,每樣都做的極好。
知珞唔了一聲,仔細想了想,誠實地搖頭:“沒有,不過我不喜歡你改變太多太快,那樣會讓我覺得無法掌控。”
“而且,”知珞說,“耳朵有點寂寞。”
燕風遙驀地抬眸。
她的神色一如既往,眼睛如水般澄澈,她隻是說出最真實的感受罷了。
她隻是那麼直白地說出口罷了。
她不喜歡仆人失控、不喜歡耳朵變得寂寞,僅此而已。
他思緒紛亂也得如往常一樣,好好做她的仆人。
月色朦朧,桌上燭火搖曳,知珞已然將注意力放在杯中甜水上,一口一口地喝。
燕風遙聽見自己的聲音緩慢說了一句“我知道了”。
他麵上輕描淡寫地笑了笑,還順勢為她添了一杯水,內裡那股熟悉的驟然禁錮住心臟的劇烈疼痛,彌漫胸腔。
疼痛理應讓人清醒。
他的確清醒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