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的目光熱烈、喜愛,話語稱讚、追捧,就像她是一件美麗的物品。
甚至不是一副畫,她沒那麼高雅。
黑發一縷一縷掉落,女人被誇讚無數次美麗的長發變得更短。
直到最後一縷黑發掉落。
清定停手:“好了。”
春玲看著鏡中人,沒了頭發,女人的容顏莫名清淡了不少。
她柔柔一笑,眉眼如水的溫柔。
“以後你便叫清音。”
“是。”
*
醉人灣內。
清音再一次問:“恩人真的會來嗎?”
清定煞有其事地點頭:“會,她修為增長很快。”
於是清音就繼續期待:“也不知道恩人記不記得我。”
清定:“你頭發都
沒了,應該不記得了。()”
清音:……?()_[(()”
突然,封印被破,無數修補陣法的陣修佛修被震出去,哀嚎此起彼伏。
清音嚴陣以待。
滔天的魔氣湧出,魔修與妖魔傾巢而出。
“你們還想困我一輩子嗎!道貌岸然的偽君子!修什麼仙,我殺了你們——”
新仇舊恨,鬥爭一瞬間激發。
清音修為不夠,在戰場邊緣注意著有沒有傷者,或者需要幫小忙的修士。
陣法被破,劍修即到。
“——是十二月宗!”
殺紅了眼的魔修抬起頭。
顯然,這劍修宗門的名聲如雷貫耳。
一把把劍懸在空中,加入戰場。
但是魔修太過強大,魔氣不斷地溢出,醉人灣的花草樹木皆變得枯萎。
殘肢斷臂、屍體堆積,修士的戰場瞬息萬變,一具又一具屍體墜落,倒下。
場景無比的慘烈,衝天的血腥味讓此地變成亂葬崗般的存在。
“守住結界!不要讓他們出去了!”宗主大喊,手臂已是血肉模糊。
清音被一妖魔踢中,吐出一口鮮血,正往後撞,忽的,一隻手抵住了她。
她轉頭,是熟悉的少女柔軟的臉龐。
趕過來的知珞隨手抵住了一個正往後撞的人,她凝目望向空中一點。
“恩、恩人?”
知珞沒聽見,她依舊看著那處。
清音順著她的視線看去。
一個人居高臨下地立在眾人之上,劍凝聚著磅礴靈力,魔修妖魔無不膽寒。
清音喜出望外:“是劍尊!”
“劍尊終於到了!”
“魔修!你們出不了醉人灣的!”
劍尊如同定海神針,輕而易舉的振奮人心。
他的確夠強,一劍破萬山,眾人皆癡癡凝望他,那是開辟天地般的一劍,威壓壓得人無法動彈,這是劍尊的一劍。
恢宏、浩大、讓人無法生出對抗之情,隻能仰慕崇拜。
“太好了恩人,這次魔修應當不會……”清音從浩蕩劍氣中回過神,扭頭笑著說,卻逐漸失去了聲音。
知珞久久凝望,忽然出聲:“比師父的強。”
周石瑾抱臂立在不遠處,笑盈盈看著這一劍。
清音正要疑惑地開口,看見她的神情又閉上嘴。
在一眾崇拜激動的人中,少女的神色如此格格不入。
她像是終於看見對手的實力,定定注視,燃起要上前對抗斬殺的氣勢。
這就是原著中最為強大的劍修。
少女褐色的眼眸映出劍光,眉眼熠熠生輝。
那一劍,是逼迫著她前進的一劍。
在這一刻她從沒有想起她一直以來要殺魔界的魔修的目標。
如果結局反派比他還要強。
那麼,她就必須接的下這一劍。
()如果沒有任務——
知珞想了想。
她也願意去接下這一劍。
就像在角鬥場,她學到的最深的規則就是一直往上。
往上,不斷向上,才能甩開死亡,奔向生存。
清音看著少女的眼睛,分明沒什麼過於濃烈的情緒,卻讓她怔愣住。
離她們幾步遠的燕風遙看了眼知珞,再抬頭望著劍光,沒有絲毫尊敬膽寒的意思。
不知他何時能夠戰勝這出劍的人。
他漫不經心地想。
眾人心思各異,清音忽而聽見恩人的話。
“——要開了。”
……什麼?什麼要開了?
明鏡海蕩開漣漪,眾人認為必死的秘境開啟,卻沒有人在意,沒有人妄想,仿佛被徹底遺忘。
所以當知珞毫不猶豫進入秘境時,就連燕風遙都沒來得及反應。
“等等——!”
他閃身過去,卻被擋在重新關閉的秘境結界外,秘境隻有一瞬間的開啟,過時不候。
結界籠罩秘境,而秘境入口與結界之間有一段距離,是相對安全的領悟。
燕風遙隔著透明的結界,看著秘境門外的累累屍骨,滿地的白骨,甚至沒有下腳的地方,少女踩在一具屍體上,好奇地左顧右盼,仿若不知前路艱險。
“燕風遙!快回來!”金初漾看見了徒弟,在遠處喊到。
周圍明鏡海的海水歸攏,從結界下方侵入,一點一點灌入海水,很快,少年的小腿已經浸泡進水中,而眾人的視線被包裹住結界的海水遮擋,隻剩下兩人。
他渾然不覺,雙手觸碰著結界,死死盯住了她,咬住了牙關。
她又一次拋棄了他。
彆去,不要去。
很危險,不要去。
——不要一個人去。
卻像是喉嚨被堵住,說不出話。
知珞才發現結界外還有人,她回過頭,沒有第一時間進秘境的門。
“回去。”
燕風遙:“為什麼……”
他急切道:“按照你的修為天賦,就算遇見瓶頸,過些時日也定能突破!此秘境過於艱險,幾乎無人生還,這是秘境的安全區域,不要進去……不要進去。可以等下一次開啟,我會陪你——”
知珞打斷他的話:“你在說什麼。”
她平靜道:“這就是修煉。你在害怕什麼。”
“我……”他幾乎六神無主,囁嚅著開口,“我怕你死。”
知珞原本沒怎麼在意,卻忽的一頓,走近結界,細細端詳著他。
她感到驚奇:“你哭了。”
少年不知自己的模樣,眼尾微紅,眼淚順勢滑落,那麼鋒利,那麼有侵略性的麵容,現在卻如同可憐兮兮的犬類,分明個頭比她高很多,卻呈現出卑微的哀求之感。
他的指節泛白,用力地扣在結界表麵。
知珞看著他哭得沉
默可憐又極其好看的臉。
他為她流血,在她看來隻是有主仆誓約的原因。
但是眼淚不是,眼淚是感情真正的流露。
知珞一直這麼天真地認為。
血在她看來沒什麼價值,眼淚才有。
這是她第一次看見為她流下的眼淚,也許眼淚很燙,她看著總覺得眼睛被灼燒了一般,那滴淚格外吸引她,又移不開目光。
燕風遙怔怔地觸碰自己的臉。
知珞凝視著他。
“原來彆人為我哭是這種感覺。”
“……什麼?”
他恍恍不知處境,海水已然漫過他的腰。
“很喜歡。”
知珞摸了摸心口,不知道是因為他哭,還是隻因為眼淚。
他這副不顧生死的哭泣姿態,像是戳了下知珞柔軟的心臟。
仿佛是終於破開她與世界、與他頂著的“原著人物”名稱的隔膜,真正融為一體。
主仆誓約讓他成為知珞在這個世界上最信任的人,所以他的眼淚,也能輕易地進入她的視線。
他好像是真正地為她傷心。
如果翊靈柯當時為她哭了……好像感覺也不一樣,大概就是係統說的那樣,有所區彆。
知珞心想。
也許這是可以除去主仆誓約緣由的眼淚,但他又不像是知珞印象中的仆人,這副姿態雖然卑微,可是不像普通仆人那樣充滿衷心。
他似乎還夾雜著些彆的東西,那些東西知珞不知道那是什麼,從前有層隔膜,讓她從不在意他的一切,現在被眼淚驟然撕開,她的目光終於毫無阻礙地真正投向了他,然後為之觸動。
在燕風遙悲痛欲絕,恨不得跟著她一起去送死的時候,少女好奇地再次摸了摸心口。
心臟跳得好快。
如此想著,她卻一直盯視著他的臉。
燕風遙似乎思考停滯,隻喃喃:“不要去……”
知珞充耳不聞,在稍微急促了一點的心跳聲中,直勾勾盯著他看。
在他為她負傷流血時,她毫不在意。
在他獨自臉紅,著魔一樣思念她的時候,她毫無所覺。
在他主動說出更怕她死去,不討厭主仆誓約時,她產生了疑惑。
在少年全心全意為她做事、變得異常好用時,她注意到他,於是稍微看過去,又在他極其好看的皮囊中短暫地被吸引,忍不住觀賞著。
而在他付出最重要的眼淚的時候。
她終於懵懂的動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