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出劍了。
在劍氣到來之前,強烈的壓迫力迫使齊旻先一步感受到危機,本能地潛入沼澤。
“啊!!”
她卻更快一步,一隻手臂隨著噴灑的鮮血孤零零地掉落在地,齊旻不見了蹤影。
知珞走到那手臂前,頓了頓,用劍戳它。
下麵是柔軟的沼澤地,手臂被迫向下陷了半分。
知珞再戳。
手臂再陷進去了一點,接著,因為是主人的肢體,沼澤反而把它吐出來,往上頂。
一抹靈力聚集於劍尖,居然破開了沼澤的一角,深處傳來一陣被反噬的痛苦喊叫,叫到最後夾雜著莫名其妙揚起的音調。
一直在台邊觀看的燕風遙眉毛一挑,麵色更冷漠了幾l分。
最後,沼澤才不情不願地把主人的殘缺肢體一點一點吞掉。
知珞漫步在台上(),腳踏下的地方◤()_[((),沼澤避讓,騰出一片乾淨。
其他人無法感受到的威壓侵入沼澤,隨著少女的腳步呈現陡坡似的上升。
“怎、怎麼可能,我怎麼沒發現她用了魔氣?”圍觀的一人瞠目結舌,不知道她用了什麼辦法。
“難道她的修為已經到了可以產生壓住齊旻的威壓的地步?”
台上,她停住腳步。
沼澤下的齊旻瑟瑟發抖,他沒有想到自己連出去應戰的勇氣都沒有,本能在極力阻止他。
她的威壓如同死去的屍體在舔舐他的心臟,冰涼得可怕,就像螻蟻見了大象,本能地感到巨物恐懼,控製不住地發抖。
她在緩慢行走,每走一步,他的精神魔根就被震蕩一次,像是臨死前遲遲不落的刀,要將人逼瘋。
他想要嘶吼,想要想儘一切辦法逃脫。
但事實是,他不能動彈分毫,一隻手卻抬起,怔怔地撫摸著臂膀斷裂的截麵,麵帶酡紅。
……好疼,這是他在這一百年裡最疼的時候。
呼吸在加重。
突然,一把劍輕而易舉地突破了眾人無法看透靠近的沼澤地,將他挑了出來。
齊旻摔落在地,傷口還在汩汩地流血。
知珞正要殺他,又疑惑皺眉。
他似是恐懼,卻又帶著濃濃的喜悅興奮,顯得麵部五官都扭曲起來,怪異得很。
她不是太懂。
算了,也不需要懂,這場比試依舊這麼簡單。
知珞提起劍。
“等等——!”一打扮精致的仆人大聲阻止,走上圓台,朝知珞行了一禮,“知姑娘恭喜恭喜,年少有為啊。閣主極其欣賞你們的實力,想要你們一人都入斬仙閣。還望手下留情,翠白石一定是姑娘的。”
知珞看他一眼。
仆人雖在笑,但不討好,帶著底氣。
下一瞬,齊旻愣愣地看著逐漸消失的沼澤地,還有自己倒下的身體,脖頸處的鮮血像是噴出的浪花,失去了頭顱。
……他就,這麼輕易地死了?
男人的雙眸徹底失去了神采,溫熱的鮮血流出了台,灑到台下,飛濺到一少年的足邊。
燕風遙垂首看著這點滴狀淩亂的血,輕笑了一下。
就是可惜了,死前還讓知珞看見這男人的醜態。
“你…你……”那仆人就沒見過這麼不給他麵子的人,話說了幾l遍都沒有說完。
知珞這才覺得比試結束了,收起劍,禮貌問:“什麼事。”
“……”那仆人想罵,可還是收了聲。
瘦小的男人眼睛微凸,略微一轉就帶著狡猾的意味,想到閣主的吩咐,他吞下了這口氣,“……恭喜知姑娘,我們閣主要見你,還請跟我來。”
知珞應了一聲,她就是要來看看這閣主的。
仆人無端地打了個寒顫,才遲鈍地想起這人深不可測的實力,生出幾l分忌憚。
()……總歸,是超不過閣主的,
*
王一黎是斬仙閣閣主的暗衛,她在魔界流浪過,也曾被北界的一些貴族收留過,但最終她還是義無反顧地選擇了去當一把刀。
吃苦吃累,成為彆人手中的刀。
沒什麼特彆原因,非要說就是她喜歡。
她喜歡去完成任務,殺人或者保護,都會讓她有一種成就感。
總而言之,王一黎挺喜歡自己工具刀的定位。
今天是閣主迎接獸台第一,吸收那人魔氣的日子。
斬仙閣閣主事情很多,獸台隻是其中一個,如果不是為了自己的修為,他才不會耗費巨大財力來建造這獸台,獸台裡的任何人都可以是他修煉的基石。
那些天之驕子,自以為可以翻身,殊不知自己隻是閣主的修煉材料。
錯落有致的閣樓內,鎏金色香爐升起縷縷煙氣,溫池氤氳,空中布滿輕紗。
閣主喜歡在把彆人吸乾後泡溫池,乾脆每一次就在溫池旁做事。
王一黎隱藏在陰影裡,整個人都沉入了陰影中,與其融為一體,不分彼此。
“閣主,人帶到了。”一仆人恭敬敲門。
閣主躺在椅子上,衣衫不整,聞言不緊不慢道:“進來吧。”
仆人推門而入,跟著進來的人也映入王一黎的視線。
那是一個少女,看起來像是她以前在貴族裡見過的脆弱花朵,實在是想不到第一居然不是那個齊旻。
仆人低著頭,關上房門。
原本閣主會直接出手,她見多了那些人一踏進房間就成了人乾,但這次似乎是因為閣主見少了一人,仁慈地讓她多活了片刻時間。
“那個齊旻……”
王一黎的職責是保護閣主,她的確做得很好,才會被放在他的身側當暗衛。
可當那個少女出手時,她卻沒有及時反應。
太快了。
那少女似乎隻是瞧了閣主一眼,就看穿了他的修為似的,出劍一招斃命。
可憐閣主衣服還沒穿好,就一頭栽進了溫池,流程倒是對的。
王一黎在少女出招的同時,就警覺地踏出陰影,抽出袖劍,正想要將閣主護在身後。
然後身形狠狠一頓。
……啊,閣主已經死了。
怎麼這麼快。
罪魁禍首偏過頭,好奇地看她。
王一黎正維持著踏出一步的姿勢,突兀地出現在房間角落,一身緊貼的黑衣,淩厲的魔氣欲要迸發。
王一黎僵硬著身體:“……”
她是喜歡當工具刀,但不代表她在雇主死後還要當工具刀,又沒有任務成就感。
這少女的修為深不可測,最好不要觸她黴頭。
迅速思考完利弊,王一黎維持著淩厲神情,倒退一步,如同時間倒流,她順滑地退回了陰影裡。
這代表著她的態度,如果對方不會趕儘殺絕,那麼就有可能
放過她。
少女偏頭瞧了瞧,低垂的劍尖有血液滴落,她走向那處角落,驀地停止腳步。
顯然早已將暗衛標記為敵人。
那一瞬間,失去雇主的暗衛毫不懷疑,自己會被她穿透陰影——一劍封喉。
王一黎又立刻走出來。
兩人對視。
“……”
“……”
沉默間,時不我待,死亡在隨時招手,王一黎麵色肅穆地單膝跪地,聲音鏗鏘有力。
“屬下拜見閣主!”
少女停了下:“什麼閣主?”
王一黎堅定道:“魔界弱肉強食,北界魔主之位是弑殺了上任魔主才成功登上魔主寶座,上一任閣主也是打敗了上上任閣主才成功繼位。您殺了閣主,自然就是新的閣主,是我效忠的主人。”
“這樣,”那少女發出恍然的聲音,“魔界還真方便。”
“這是當然,魔界以實力為尊,上一任閣主是技不如人,您劍術斐然,修為高深,理應是當之無愧的新閣主。”
“唔。”
少女原本還想殺掉暗衛,現在這暗衛卻已經是自己的所有物,甚至連這溫池樓閣都是自己的東西。
自己的東西自然就不需要破壞了。
少女拿起桌上金子做的杯子,王一黎頓了頓,違背暗衛職責地上前,給她倒了杯水。
少女喝了下去,想到什麼:“那你去把燕風遙叫過來。就是和我一起來獸台的那個人,現在他應該還在那比試台。”
使喚人使喚得十分順。
“是。”
王一黎低眸順眉,全程沒有抬起冒犯地看過新閣主一眼,走了出去。
“你怎麼出來了?!”大門口的仆人驚訝道。
王一黎冷著臉:“閣主已死,按照規矩,那個少女已經是新任閣主。”
“——!?”仆人目瞪口呆,“你說的是哪門子的規定?!魔主之位的確是這樣,但我們斬仙閣閣主是世世代代傳下來的位置……”
她一個半路進來的,哪兒L知道你這位置是什麼世襲的,反正現在不是了。
王一黎麵無表情地想到。
時間不等人,王一黎沒再管他,離開了此處,迅速前往比試台。
她能成為暗衛,自是站在了魔界魔修的中上層,連比她厲害百倍的閣主都能被輕易抹殺,她更是無比清晰地領悟到房間裡的人的實力,不敢造次,甚至不敢逃跑。
……
燕風遙以為知珞再回來會是被追殺的狀態,或者把斬仙閣全滅也是有可能的。
然後就得知她已經成了閣主。
燕風遙:“……”
他一頓,瞥見眼前女人垂眸的鎮定神色,忽的嗤笑一聲。
少年像是瞬息間洞察了部分真相:“你知道作為仆人屬下,最基本的就是不要欺騙主人嗎?”
王一黎心中一緊。
他的修為也是她看不透的深厚。
“……除非是對她有利。所以,如果真的騙了,”燕風遙低頭看了看地上的鮮血,微彎黑眸,似乎很是愉悅,笑道,“那就讓它變成現實,知道嗎。”
如果那少女給的威壓是清淩淩的大海,沒有刻意針對,那這少年就是絕對的鋪天蓋地的窒息惡意,暗流湧動,刺骨的冰涼,似乎隨時要撕咬下你的血肉。
王一黎的手不由自主地微顫了下,她強行壓住恐懼的內心,頭垂得更低,不敢目視少年。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