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9 章(2 / 2)

宋至淮行走在雪地裡。

修行需要靜心,寒冷的環境正是他所需要的,他已在人跡罕至的雪地裡行走了九十九天。

腳步未曾停下,從白天走至黑夜。

修煉也未曾停下,靈力不斷在體內周轉,竟是與打坐修煉無異。

細細的雪隨著他的腳印而微微下陷,在他抬起腳時,那腳印又奇跡般恢複如初,如同沒有人踏足過。

偶爾天上會飄鵝毛大雪,亦或者輕飄飄的小雪花,儘數點綴在他的青絲,覆蓋了一層薄薄的銀色,他的肩部已經堆積了一層寒霜雪,有沒有離去、無處躲藏的鳥兒L無助地停在銀裝素裹中唯一的熱源上。

爪抓著他的肩膀衣物,替他掃走積雪,隨後自己霸占,蜷縮在他脖頸處汲取溫暖。

他目光不變,也沒有食物,那些鳥兒因為溫度多活了一陣,卻很快就餓死,僵直地垂落。

少年抬起手,接住肩上死亡的鳥,腳步未曾停滯。

待經過一棵樹下,他才將鳥的屍體放進樹枝交叉的地方。

在他看來,這鳥死去,也應當是不希望被束縛在地下的。

天逐漸暗下來,寒風凜冽。

宋至淮忽然心緒平靜地想起以前,無情道並非無情,他那麼一點惻隱之心,隻足以讓他安葬這隻鳥。

他從這鳥想到不知所蹤的知師妹,想到雖說定下了要幫助友人的束縛,可如果知師妹在魔界無法傳遞出消息,那麼他這束縛也就是一個笑話。

腳步倏地停下,呼出的氣成為白霧,又迅速消散。

總歸,知師妹定會活著,他如此相信著。

等她需要他的時候,他自是不予多讓。

腳印再次向前,出現一瞬,又即刻消失,走向雪原更深處。

……

十二月宗。

“魔界似乎有些許波動。”

追仙殿,令之歡展開卷軸,皺眉凝思。

塗蕊七看了一眼:“應當是權力更替,再正常不過。”

“不,不隻是這樣,”令之歡對著魔界入口處弟子例行傳來的記錄魔氣波紋的卷軸淺淺歎了口氣,“……雖然我也看不出來,或許是魔界魔氣進一步減少了吧。”

修仙界一直關注著這個昔日的敵人所在地。

魔界的魔氣因為不明原因日益減少,最樂意的大概就是修仙者了。

找不到原因,許多修士就妄言,這是天道的懲罰,是魔界應當承受的規則。

塗蕊七看著遞過來的卷軸,說道:“這樣,對我們修仙界豈不是正好。”

更何況,這代表魔修不成氣候,說不定知師妹會過得很好。

塗蕊七麵不改色地收起卷軸。

令之歡垂眸,沉默半晌,開口:“……是這樣沒錯。”

“對了,近日劍尊如

何了。”

塗蕊七平靜道:“還在閉關修煉。”

“居然還在閉關?”令之歡目帶一些憂愁,“沒有絲毫快要突破的痕跡,又沒有領悟什麼道,閉關到現在,恐怕是遇見了難以逾越的瓶頸……”

她自言自語一陣,抬起頭,才發現引以為傲的弟子麵色如常的等著,仿佛說的不是她的師尊,而是一個陌生人。

令之歡並不意外,望華君現在的心態本就難以捉摸,把身邊人推遠是合乎常理的事。

她說道:“你先出去吧。宗門該招新弟子了吧,和往年一樣即可。”

塗蕊七低眉:“是,弟子告退。”

令之歡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門後。

令之歡還記得知珞那個丫頭走後,她問過塗蕊七。

她起初什麼都沒說,隻將大致緣由講述了一遍。

直到找到了長老們的證據,翻了身,才在她們漫步時口吻輕緩的說出口。

“…我才回到宗門,天剛剛亮,晨曦破曉,就看見知師妹走出來,她和以前一樣,很平靜,像是出一趟遠門,很快就會回來。我對她說我們可以去找翊師妹,或許那個擄走燕師弟的魔修用了陣法,她也沒什麼反應,”

少女的情緒似乎如死水下翻騰出的魚,在麵容上泄露出一部分:“——明明是要去逃亡,明明是被迫去做的一件事,她還是那麼平靜,對我說下次見,塗師姐。”

她又很快平息下來,眉頭卻緊蹙著,低垂眼睫,看著池塘麵映出的自己的身影。

“我後來無數次想,家族報仇又有什麼緊要的呢?他們是凡人,跑不掉的,為什麼我非要留著知師妹不放呢?也許她早一點回來,燕師弟就不會被發現,還能再多看周仙尊片刻,知師妹就不會枯坐一日。”

“亦或者,我為什麼不能敏銳一點,那時燕師弟已經被關押,就算宗門事務需要我處理,可做事的人也不是不可替代的,為什麼不乾脆放手交給其他人?弄得不好,第二日我去彌補便是,何苦急著事事完善。本就是因為我,她才遲遲地回到宗門。”

“在燕師弟被關押時我不在,周仙尊仙逝時我也不在,我又有什麼可忙的呢?那些事真的比得上知師妹嗎?在宗門外遇見她時,為什麼不多留意一點她身上的血跡,不多說幾句話?”

她說的字字錐心,令之歡沒有插話,隻沉靜地凝視著池塘荷葉。

塗蕊七沉默片刻,喃喃:“……早知今日,何必當初。我現在所做之事皆是我應該做的,這與知師妹的遭遇相比,如同滄海一粟,不過爾爾。”

令之歡待她說完,才語氣平穩道:“你沒有預知算命的本事,便不要去攬那大能的責任,家族報仇一事,本就不是你的錯。”

“不過你要是後悔當日沒有及時去看望你師妹,那我也沒有什麼話要勸你。知珞在魔界,或許是周石瑾察覺到她徒弟的打算,知珞的命燈被她融入自己的魂魄,隨著死亡而消逝,再沒有人能夠窺視她徒弟的生死。但我相信知珞還活著,並且活得很好。”

“隻要還活著,終有相見的一日。”

“……”

她並未言語,清風拂過,衣袂翻飛。

要說這份感情多麼強烈,現在也沉澱為一些平靜的水,泛不起太大的波瀾。

時間讓情意埋藏進深處,隻等待著需要掀開的那一刻。

隨後,她也沒有沉湎於此事,自然是朝著令之歡希望的那樣迅速成長。

知珞這個名字,也埋藏進內心,等著開出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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