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回來的時候,都不起來,今天早上看著好了一點。”康瑗一邊套著工作袖一邊說。
“嗬嗬,她就是貪吃。”王靜美看了關葒一眼,隨即不再關注地移開了視線。
開始對著虞濃熱情萬分,眼晴卻隻盯著她手裡的杯子,她笑著說:“虞濃,我今天來,是想跟你商量個事兒。”
虞濃正站在自己窗口的桌前,拿著熊貓杯在喝參果百花水。
聽到王靜美這麼熱情地叫她名字,她皺了下眉頭,叫得仿佛是親姐妹一樣,聽得她背後起毛毛,兩人關係可並不好啊,這是什麼路數?
上回來還叫她虞知青呢。
王靜美在虞濃心裡,也是重點懷疑對象,所以站她兩米遠,她手裡拿著熊貓杯,用餘光看著對方。
“你找我商量什麼事兒?”
王靜美盯著她手裡的杯子,笑得可親了:“是這樣的,虞濃,我想買你手裡這個搪瓷杯,我對象的領導就喜歡收集這些杯子,我想買來送禮,我出一百,一般搪瓷杯在供銷社隻賣幾塊錢,你這個圖案還挺新鮮的,一百塊,你覺得怎麼樣?”
這話一說完,整個宿舍的人都靜悄悄的,連康瑗都不說話了。
隻有窗戶下的燕子嘰嘰喳喳。
熊貓杯是什麼?那是絕版的杯子,因為個個是全手工繪製,所以第一版隻就三百個,還不知道有沒有第二版,有的話,圖案也不一樣了。
所以每一個熊貓杯都是獨一無二的。
這杯子能跟供銷社那個紅字搪瓷杯相提並論嗎?
這是人家楚瑜他哥從京城那邊托人搞過來的,她王靜美,聽了個音,就風風火火趕過來,開口一百塊。
這要杯子還在楚瑜手裡,她連出一百塊這嘴都張不開。
旁邊坐在床上照鏡子理頭發的鬱書慧“噗”地笑出了聲。
關葒坐在床上,從王靜美來,她就沒說話,王靜美也沒跟她打招呼,這時她也滿臉不屑地“哧”了一聲。
王靜美臉上的表情,僵了。
可能怎麼辦呢,她對象是正式職工,但是在廠裡東搞西搞,現在人家廠子要開除他,把家裡人急壞了,得罪了人家廠領導,這工作可就要沒了,這可是正式工啊,這可怎麼辦,正好聽說虞濃手裡有個熊貓杯,那個領導就喜歡這東西,聽說還到處托人買這個。
她對象立即催她過來把搪瓷熊貓要過來,說不定靠著這個杯子,他還能升個小職。
說給王靜美聽時,王靜美也為難,她和虞濃關係鬨得太僵了,彼此連名字都不稱呼,如果非要叫,都是叫對方姓帶上知青。
她去買她的杯子,王靜美也拉不下那個臉,但是又不得不來。
“怎麼了虞濃?嫌少啊,咱們都是一個宿舍的,要不我再加二十塊?一百二,這個價錢買個杯子綽綽有餘了,咱們怎麼說也是一個宿舍住過的,我這有需要,你可不能見死不救啊。”
虞濃手指緊緊地握著那個杯子,給她是肯定不會給的,這是楚瑜給她的杯子。
楚瑜送她的時候,沒說什麼,隨便一塞,就說讓她喝水用。
她也沒當回事,就覺得挺好看的。
可沒想到,一個又一個都來眼饞她這個杯,今天居然還來了一個要買的。
她手指握得更緊了。
旁邊的康瑗打圓場說:“靜美啊,你處了對象就不怎麼在宿舍住了,你不知道,這杯子,它是楚瑜的……”
“楚瑜的?”王靜美一愣,隨即看向虞濃的手:“那怎麼在她那兒?”要是楚瑜的就麻煩了,楚瑜不缺這一百塊錢啊。
康瑗咳了一聲:“這……就送給虞濃了唄。”
王靜美聽罷在杯子和虞濃之間移來移去。
心裡一陣發酸,怎麼回事?知青點裡的高冷之花,彆的女知青都拿不下,這意思是,被這個虞濃拿下了?誰不能嫉妒,楚瑜家裡那是什麼身份?誰嫁了他,以後,一步登天啊!
“還有啊,這個杯子,楚瑜之前說過,有人要買,出三百,楚瑜都沒賣呢,他說五百都買不到。”人家三百都沒賣,說五百都沒有賣,你擱這再玩什麼一百一百二。
這糗出大了。
誰也不是傻子啊,所以康瑗的意思是,快彆說下去了,傷感情。
“嗬……”王靜美隻覺得臉皮都發緊。
要平時,她早轉身走了,可她對象那邊急著救命呢。
她就不得不厚著臉皮說:“虞濃,你看,楚瑜送你了,它就是你的,你能不能看在咱們一個宿舍的份上,幫幫我,要是你賣三百,也行,那二百我先欠著,肯定還你。”
這回宿舍裡沒有人說話了,鬱書慧已經把鏡子收起來,開始往腳上套襪子。
這種話也有人信哦,東西給了,錢給不給可就人家說了算了,她暗暗瞟了倚在桌上的虞濃一眼。
虞濃握著杯子,她思考的是,杯子肯定不能給,但她還想從王靜美那裡打聽點東西。
她倚著桌邊,眼睛一轉,看著她不答反問:“既然我們是一個宿舍的人,那你能不能看在我們一個宿舍的份上,告訴我,你們那邊的換命術要怎麼換啊?是不是需要當事的人頭發?指甲?八字?有人換過嗎?”虞濃現實裡看過驚悚片,她記得一些東南亞地區的邪術,電影裡講的都需要人的頭發,血液,指甲類的東西。
問出口的那一刻,她明顯地看到王靜美的笑容凝在了臉上。
能看到她臉上有了掙紮的痕跡,猶豫了下,仿佛死貧道不死道友一樣,她竟然說:“那……我如果告訴你,你能把個杯子送給我?”
她在說這句話的那一刻,虞濃又想笑,可目的也達到了,她知道答案了。
王靜美竟然知道命怎麼換?
這換命術的可能性,就大大增加了。
這時食堂那邊響起聲音,“開飯了開飯了!早點吃完上工。”
宿舍裡三人立即起身。
望著王靜美渴望的目光,虞濃到最後,也沒給她杯子,而是跟著康瑗一起往外走。
“哎,虞濃,賣我吧,求你了,我真有用。”以前高傲無比,連話都不願意跟她說的王靜美,竟然拉著她苦苦哀求。
虞濃心裡的懷疑更重了,王靜美在她被換命的過程中,肯定做了什麼。
但她具體乾了什麼,她還不清楚。
虞濃先是扯開了自己的衣袖,和她拉開距離,像她身上有傳染病一樣,離遠了,然後一字一頓地對著王靜美說:“不好意思,你應該知道,咱們的關係,很差,你和我,有仇,我很不喜歡你,更不會把自己的東西送給你,你就算拿一千塊來,我也不會把懷子賣給你!懂了吧?”
說完她就覺得哇,那一刻神清氣爽,把我討厭你說出來,原來是這麼一件爽的事情啊,簡直全身通泰,接著她就跟著康瑗出去了。
身後的王靜美,臉色陰沉得難看。
見人都走了,她一伸胳膊,無能狂怒地將虞濃桌子上的一本課本揮到了地上,課本被大力之後摔折了頁,碎了一個口子,然後她理都沒理坐在那裡的關葒,轉身走了出去。
…
虞濃跟著宿舍裡的康瑗和鬱書慧一起進了食堂。
還沒進去,就見楚瑜和幾個知青在弄食堂的門,門不知道為什麼關不嚴,兩人將門給拆下來,去了鏽跡,重新抹了機油往上安裝。
他衣服的袖子卷在胳膊肘上麵,兩條修長結實的小臂因為在用力,肌肉緊繃起來,小臂上青色的血管微微凸起。
這時候的木門是全實木家具,非常的重,他一個人就給抬起來了,然後聽著另一個男知青指揮將食堂的門裝好了。
試了試,能關上,還沒有聲音。
一回頭,就與虞濃的視線對上了。
他一臉容光煥發,神采奕奕的樣子。
見到虞濃,他眼睛一亮!
立即朝她走過來。
一見到他看自己灼熱發燙的眼神,虞濃瞬間心生警惕,也不知道為什麼,昨天還對他心生依賴,今天就從心裡防著他了,大概是女人的第六感,她心虛之下立馬對旁邊的康瑗和鬱書慧道:“哎呀,今天的菜色好像一般啊,我不吃了,我,我回去隨便吃點,你們吃。”
說完,轉身就跑了。
康瑗還愣了下,鬱書慧則看了眼虞濃,又看了眼走過來兩步,又停下來盯著她背影的楚瑜。
她目光在兩人身上轉了一個來回。
直到看到食堂早餐,康瑗歎了口氣:“怪不得虞濃不吃就跑了,苞米粥就鹹菜,吃這東西,我嘴巴都能吃出水了。”
就這還算好的,頭兩個月剛來時,青黃不接的,那米粥都能照出人影來。
也不知道怎麼熬過來了。
虞濃又回到宿舍,舒了口氣,這時王靜美已經走了,她放在桌上的課本摔在了地上。
嘖,素質太差了,一看就知道誰乾的,虞濃過去揀了起來,封麵都摔破了,可見多大的力氣,估計是要氣死了,她將課本理了理,重新放到桌上,又把杯子刷乾淨,擦乾,放進箱子裡鎖了起來。
既然知道這個杯子不便宜,她就不用了,如果東西是自己的就算了,杯子是楚瑜給的,一旦摔了,或被人偷了那多不好,還是鎖起來安全,她平時喝水可以用普通的搪瓷杯。
收拾好,虞濃回頭,見關葒斜倚在床邊在看她,虞濃隨口問了句:“好點了沒,需不需要上廁所?我扶你去啊?”
關葒沒作聲,虞濃也沒在意,剛轉過身,就聽到身後的關葒突然開口:“那個王靜美……”
“她剪過你的頭發。”
“什麼?”虞濃回頭。
關葒臉色蒼白,嘴唇都沒有什麼血色,又因為到現在也沒有吃飯,而且接下來的三到五天,都隻能吃一點點流食,臉色很慘白。
她嗓子斯拉地說:“你不是問王靜美,換命術的事嗎?我想起來了,她有說過,那是他們家鄉那邊小地方的一個巫術,你剛才問她,那個換命術需要什麼東西,我不知道需要什麼,但你說頭發,我突然想起來,她偷偷剪過你的頭發,就在你睡著的時候,剪完就收起來了,我親眼看到!”
因為當時王靜美鬼鬼祟祟,被關葒看見,但當時關葒和王靜美是很好的朋友,而且王靜美和虞濃關係很不好,她以為王靜美是要教訓教訓虞濃,而且隻是剪了頭發而已,所以她看到了也沒說。
虞濃在椅子上坐了下來,心中是有些震驚的,她雖然猜測出最可疑的幾個人,但是她不知道整件事的緣由。
但王靜美偷剪她頭發,這件事就已經拉開了這個夢,陰謀詭譎的序幕。
就像一件事,突然理出了毛線的頭,下麵就可以一點一點扯出後麵的線團了。
“……她是什麼時候剪我的頭發?你還記得嗎?”
關葒閉上了眼睛,想了想,又睜開:“是你來知青點一個星期後那段時間……”
好巧!虞濃想起康瑗說過,她來知青點一個星期,屁事沒有,可是一個星期後,突然病倒發燒頭暈,體質變差,小病不斷。
“你還記得,有一次,你賴她偷你的內衣嗎?”關葒費勁地開口說話。
“嗬嗬,其實你說她偷你內衣,全宿舍的人都不信,內衣這個東西,誰會偷啊,王靜美一個女孩子,怎麼會偷你的內衣,沒有人相信你的,但是我看見了,我看見她拿了你的內衣……”隻不過當時她和王靜美關係好,以為是報複下虞濃,現在想想,是很怪異的。
報複?為什麼要拿對方的內衣?
虞濃聽到被拿走了內衣,隻覺得麻了,她大概猜到那個換命術,需要換命的人頭發和貼身衣服。
王靜美居然是這樣的角色。
想到這,虞濃微微蹙眉。
在換命術成立的情況下。
事情大概能理出頭尾了。
王靜美與她不合,她又和於隊長的媳婦卷敏是同鄉,鄭敏又有個身體不好的女兒,長年生病,與虞濃神態外貌有三分像。
那麼這三人,都參與了換術命?
王靜美負責收集她的頭發和內衣貼身物品?
鄭敏的女兒與她成功換了命,虞濃變得病怏怏,鄭敏的女兒卻病好了。
那麼鄭敏呢?她似乎在這件事上沒露出什麼馬腳……
不,她想起了昨天多分給自己一個炸盒子的事,以及坐在床上差點死掉的關葒,她更狠!這一切很明顯了。
虞濃斟酌地問:“關葒,你那天,是吃了什麼中毒的?”她看著她一字一字問:“是吃了炸盒子嗎?”
關葒沒有說話,但不說話,就代表默認了。
這種事情怎麼說得出口,關葒見虞濃忘記拿走炸盒子,本就是吃貨的她,立即趁人不注意揣起來,然後上工,快中午的時候餓了,就偷摸地吃了,結果……
鬼門關走了一遭,再醒來看儘人間冷暖,她認為最好的朋友,來了竟然連問她一聲都沒有。
從始至終,根本沒半她當成朋友。
而這個和她不對付的虞濃,卻在她病了的時候,不但問她怎麼樣了,還要問她需不需要幫忙,還送了她蛋糕和麥乳精,她又不是一個狼心狗肺的人,誰對她好,她心裡一清二楚,以前和王靜美好,才同仇敵愾一起對付虞濃,但現在,認清了對方的真麵目,關葒心裡已經暗暗後悔了。
“王靜美,不可信!”
直到知青點的人去上工了,虞濃才探頭出了宿舍門,結果就被一直等她的楚瑜逮著了。
他就在男宿舍門口坐著,一見虞濃出來,就站起身。
嚴肅著表情,徑直走到他麵前,冷肅中還帶著一絲微惱:“我想跟你說話,你為什麼躲著我?”
虞濃本來就想等著這些知青上工去了,才出來,結果楚瑜根本沒走,在這候著呢。
這讓她很尷尬。
他再一嚴肅,這麼一控訴,搞得虞濃好像做錯了什麼似的,像個受氣的小媳婦,站在他麵前,扭捏道:“沒有,我,我沒有躲著你。”她悄聲辯解著說。
結果,虞濃怕什麼就來什麼,就聽到頭上的人一聽,就信了,目光灼然地接近了她,然後小聲跟她商量著道:“那我想親你……”
親……親個頭啊!
虞濃聽完,隻覺得臉又開始發燒了。
鬱書慧忘記拿毛巾了,今天的天特彆熱,她得拿兩塊毛巾才行,頭上頂一個,脖子上圍一個,否則流的汗太難受了。
於是走到半路,又返回知青點。
知青點的人都走了。
進了院子後,靜悄悄的,她要去女宿舍就要先路過男宿舍。
結果在路過最邊上的那間男宿舍時,她突然聽到了一個聲音。
很奇怪的聲音,像蚊子哼。
她忍不住就往男宿舍的窗戶探頭望了眼,結果她看到了什麼?鬱書慧眼睛瞪得老大,一時震驚地站在了那裡,腿都不會走路了
她看到一向正經極了的楚瑜,現在極不正經地從後麵摟著虞濃。
兩人都穿著衣服,好像在嬉戲,但是又不是正常的男女嬉戲。
她不由自主地走近了些,正好虞濃在輕輕掙著,兩人聲音放得極低,鬨得虞濃一扭身,往窗這邊偏了一下,讓鬱書慧這下看了個仔細,我的媽啊!
兩個人在親嘴。
那一刻鬱書慧的臉騰的一下,鬨了個大紅臉。
不但在親親,虞濃依內還有隻受,鬱書慧生怕被人家當事人看到,急忙低頭不出聲地走了。
什麼毛巾,不拿了不拿了,曬死不拿了。
真是沒想到,虞濃那麼一個有主意的人,和男人在一起親親,會那麼嬌,那聲音嬌得俏滴滴的,哪怕壓得聲音很低,但也能聽得人整個血脈張,誰能受得了這個?
她一個女人都受不了好嗎?
還有那個楚瑜,來知青點的時候,多正經的樣子啊,和女知青說話極有分寸,幫女知青做事也極有分寸,追求她的幾個女知青,他都與人保持距離,從來沒有說碰人家女知青一下。
擺出一臉對女知青沒意思的樣子。
可是想不到,真的想不到,他私下對虞濃竟然是那樣的,和平時表現出來的完全不同。
私底下竟然這麼不正經。
那樣少見的逗弄笑容,那麼灼亮的眼情,那麼激烈的對待虞濃……
難以置信那竟然是平時對女知青冷冰冰的楚瑜。
鬱書慧隻聽到一句,他一邊在身後一邊對虞濃低低地說了什麼,鬱書慧隻聽到了發育兩個字,她就看到虞濃臉就像是天邊的晚霞,紅得要命,小手一個勁地扒著他,不讓他……又無能為力的樣子,就像隻兔子一樣,最後怎麼翻也翻不出那隻飛俗浹涅的狼爪之下。
路上,鬱書慧一言不發,就算在隔壁的女宿舍,有兩對談對象的女知青,她也沒見識過這種場麵。
受到了巨大的刺激,害得她這個從沒找過對象的人,臉都紅透了。
還忍不住回想,一想臉更紅,可又忍不住回味,俊男美女的場麵太美,而且動作太裕了。
她隻窺到那冰山下的一個小角落,就已經刻骨銘心。
有人隻當鬱書慧的臉紅是被太陽曬的。
見她跑得一頭汗,追了上來,有人還問她:“你看見楚瑜了嗎?他哪去了?怎麼沒見著人啊?上廁所啦?”
鬱書慧一臉僵硬,語氣硬棒棒道:“你問我,我怎麼知道,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