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0
梵川澤/文
今泉昇清楚地記得,在四年前那片略有陳舊的寬闊操場上,曾筆直陣列著身穿淺藍色製服的數百名青年人。
他也站在那些人之中,同樣腰背挺直,頂著烈日驕陽。
警旗高掛於空中,在呼嘯的風中飄揚。
站在對麵不遠處的教官昂首挺胸,雙手背後,開口便是有如洪濤的厚重嗓音:
“從今天開始,你們就是一名警察了!”
“大家都知道,警察的職責是奉獻社會、服務群眾、維護秩序。但是——”
教官頓了頓,目光一掃而過這一期的新生的青澀麵孔。
那時今泉昇站在隊列中央,卻在那一刹那同教官的眼神對接。
教官深陷於眼眶中的黑色眼睛莊嚴而又肅穆。
明亮之餘,又恍若燃燒著一團不會熄滅的熊熊烈火。
“你們同樣也該知道,身為一名警察:你會見到一個遠比常人所想更加黑暗、更加可怕的世界。在你們站在這裡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有罕為人知的暴行在悄然發生!”
“正因如此,你們更該心向光明。危險降臨之時,要時刻不忘自己是一名警察,不忘發亮、不忘發熱……”
那是個萬裡無雲的天氣,天上有潔白的鳥群橫亙而過。
教官的聲音在空曠的場地間反複回蕩,傳遍四麵八方——
“最後,要始終銘記一點:你們——就是那縷可以劃破黑暗的光!”
今泉昇望著琴酒遞來的伯/萊/塔,大腦真切地空白了許久。
這不在他的計劃裡。
他知道琴酒不會輕易打消對他的懷疑,可他沒想到琴酒為了確認他到底有沒有嫌疑,竟然能夠謹慎到這一步。
見他沒有反應,琴酒隻冷冷地吐出一字:“拿。”
今泉昇隻好接過那把伯/萊/塔。
他的演技很精湛,就像所有第一次握住槍柄的新手一樣,他的動作略顯笨拙,指尖帶著輕微的顫動。
但很難說這一絲顫抖究竟是不是他主觀想要表現出來的。
“殺過人嗎?”站在他身後的琴酒問道。
今泉昇陷入沉默,良久之後才輕輕搖頭:“……沒有。”
這話是真的。
雖然他是一名警察,但並非長期處於一線,他更多的工作是參與行動策劃和遠程指揮。他僅有的那麼幾次朝人開槍,也是為了控製情緒激烈的犯人,而非當場擊/斃。
乾警察這行的,比絕大多數的人都更能體會到生命的寶貴與沉重。
前一天還在對你歡笑的同事,也許第二天就會被宣告殉職。勵誌活躍於一線的夥伴,也許會在下一次行動中落下終身殘疾……
他抬起頭,默默凝視著被捆綁在座椅上的伊藤東冶。
在工廠見到這個男人的時候,他就十分清楚,伊藤東冶並不是什麼乾淨貨色。
那天送完貨回到工廠,想進入社長辦公室調查東西的時候,他剛巧路過了這個男人的辦公室。昏暗的走廊裡,隻剩那間房間的門敞開著一小道縫隙,明亮的光芒照射在瓷磚地板上。
他輕聲走了過去,順著那一小道門縫,瞥見了伊藤東冶滿麵潮紅,在一片雲霧繚繞中興奮地手舞足蹈……
伊藤東冶嗑/藥。
上午見麵時,今泉昇同伊藤客套地握過手,他發現對方的手上有一層很厚重的槍繭,這證明伊藤會頻繁地使用手/槍——他是個老手。
或許伊藤東冶還殺過人。
他望著伊藤東冶此時的驚恐模樣,他幾乎可以冷靜地悉數出近十條能將伊藤東冶逮捕判下重刑的理由。
即便是當場擊斃也不為過。
但是……
“唔——!”伊藤東冶發出了一聲尖銳的吼叫。
“唔唔!唔唔唔唔唔唔——”
伊藤反複掙紮著,不停搖晃著身後的破舊木椅。嘴被堵住的緣故,他隻能發出單一的嘔啞聲。
琴酒的注意力也終於被那個男人吸引片刻。他嗤笑了一聲,漫不經心地轉移了視線。
“看來我們的副社長還有話要說。”
“伏特加,給他一個機會。”他朝一旁的黑衣男人輕輕頷首。
收到命令後,伏特加獰笑著走了過去,一把拽出了男人嘴裡的破布,朝著地麵隨手一丟。
“大哥可是在給你機會。”伏特加咧開嘴角,抬手重重地拍了拍伊藤的臉。
“好好進行一下你的措辭,現在坦白你那邊的事情,我們也好給你留個全屍——”
即便臉被拍的紅腫,伊藤東冶也不敢發怒,隻能顫顫巍巍地:“不是我……”
他很害怕,他害怕極了。
琴酒的一貫任務就是清繳組織叛徒與敵人,這個人就如同死神一般,連同他踏過的地板,都會被血液浸染成殷紅色。
——他就快要死了,他會被殺掉!
伊藤東冶絕望地想。
“不是我,琴酒……”伊藤試著辯解。
他的聲音帶著哭腔,表情控製能力早已崩潰。
“真的不是我,琴酒……我不明白,我不明白車上為什麼會安有竊聽器,那玩意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