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8
梵川澤/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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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不誇張的說,就算是參加國考的時候,今泉昇也沒有像現在這樣緊張過。
後背還貼靠著冰冷的牆壁,寒意隔著一層薄薄的睡衣傳達他的四肢百骸。
可他不覺得冷。
甚至熱極了。
他沉吟了片刻,最終輕聲道:“……好。”
然後格外緩慢地、小幅度地拖拽著身體,勉強向前挪動了些許距離。
他們離得更近了,膝蓋微抬時,甚至不小心觸及了對方溫熱的大腿。這一縷溫度令今泉昇不自覺地顫了顫,他小心翼翼地換了個姿勢,將膝蓋收了回去。
他甚至覺得,自己隻要再向前稍稍探頭,就可以精準地將一吻輕盈落於對方唇畔。
喉結不受控製地滑動了一下,今泉昇試著平複自己的呼吸,卻覺得周遭的一切都在漸漸燥熱。
睡在旁邊的青年看向他,此刻他側躺在柔軟枕頭上,順滑的金發輕輕垂落,一部分遮蔽在了他的眼前,另一部分搭在他優美有力的脖頸。
降穀零:“前輩。”
“……嗯。”
“你的速寫畫得很漂亮。”
今泉昇的身型一頓。
直衝腦海的困意和那點燥熱在嘩然之間被衝散,一瞬間他的大腦因這句話驚駭的嗡嗡作響,渾身上下的肌肉似乎都在緊張地抽搐跳動——
他驚慌地對上對方的視線,猶如做了壞事被人當場逮了現行一般——
可他發現他那位平日乖巧至極的後輩仍然在笑,唇畔微微上揚著,笑得意味不明,灰藍色的眼眸在黑夜之中也透著細碎的淺光,溫柔之餘又平添幾分旖旎。
今泉昇清了清嗓子,有點心虛地挪開了視線。他試著解釋:“那是我高中課餘閒暇的時候……順手畫下的。我隻是……”
說到後麵,他又有點窘迫。
見到降穀零之前,他已經很多年沒有自發地想要畫過畫了。雖然學校設置的美術基礎課程他都有認真完成,但脫離了課業,他一刻都不想將畫筆拿起來。
沒什麼特彆的原因,也不是因為離世已久的父母是畫家,而他看到畫筆會睹物思人,他還不至於那麼多愁善感。隻是他自覺自己缺乏藝術細胞,畫出來的東西既沒有靈動感,也沒有藝術性。畫形容易畫神難,他隻是由於基礎過硬,才能把一個事物描摹的精細相像而已。
但他發現當他的模特是零的時候,事情好像就變得不一樣了。
冷冰冰的畫麵似乎隻要幾筆簡略的線條就可以惟妙惟肖。像是某種活性極低的化合物,有一天偶然和另一種物質交接碰撞,最終竟然出現了如火如荼的化學反應般——
然後心跳加速,思維紊亂,目光不由自主地焦距在另一個人身上。這種微妙的情緒,有一天竟會落在他冷冰冰的體內,將他攪弄的翻雲覆雨、癡醉癡迷。
——所以降穀零是特彆的。
腦海裡設想的無數個借口都被他否決掉了。
今泉昇覺得他解釋不清了。
他平時行事明明殺伐果決,他清楚事情一拖再拖隻會發酵成難以預料的地步,所以無論處理什麼都乾淨利落,鮮少會被情感所乾擾。
那麼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又何必像現在這樣遮掩呢?
隻要做好最壞的打算和心理準備——
做好最壞的打算。
於是今泉昇放棄用任何的言語去遮蓋那個念頭了。
他輕輕笑了一下,微挑的眼尾不知何時沾染了一抹緋色,纖長的黑睫垂下,恍若黑脈蛺蝶落在此處棲息。
“零。”他很少會直呼對方的名字。
“我聽說在警校受訓的時候,你是同期之中的第一名,筆試科目都很優異。”
“筆試科目的其中一門,就是對犯人進行行為學和心理學的分析。”他慢慢抬眸,堅定地看向前方的男人——
“那麼你能分析出,我此刻的心理嗎?”
這一刻的我是個犯人。
——我的罪證由你來定奪。
次日。
溫暖的陽光透過輕薄的窗簾,輕輕揮灑在潔淨的榻榻米。
床鋪很舒適,被褥也裡也很溫暖。
迷蒙之間,今泉昇聽見了輕巧的走動聲,窗戶似乎被打開了一個小縫,很快便有輕柔的微風步入房間,吹動著發絲輕輕掃在他的臉上。
有點癢。
然後他聽見耳畔有一道聲音,充斥著磁性,帶著晨間特有的微啞:
“前輩。”
“該起床了喔。”
意識還有些不清醒,但今泉昇知道這是有人在喊他起床,那道聲線很和煦,他在滿床斑駁的陽光間慢慢睜開眼睛。
男人蹲在床邊,雙臂交疊著搭在邊緣,以此抵著他輕歪的頭。
淺金色的暖陽照耀在他同樣淺金的頭發上,在輪廓分明的臉側勾勒出一道奪目的光線。
今泉昇眨了眨還有些迷蒙的眼睛,漫長的幾秒鐘過後,雙眸被他漸漸瞪大。
看見這張臉,他很快就想起了昨天晚上究竟發生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