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5
梵川澤/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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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監控室內,多個屏幕呈出九宮格的樣式顯示在最上方的大型熒幕上。
銀發男人仰起頭,高挺的鼻尖被鍍上一層淺薄的光亮。他的眼神一如往常的冷峻,向下彎去的嘴角透著不耐。
屏幕上方的栗發青年分明還在盯著那把柯爾特發呆。
那個青年並不愚鈍,或者說他的腦袋比絕大多數的人都要靈光得多——但是琴酒向來不喜歡優柔寡斷的人。
他沒有功夫等待這個新人在這裡猶豫躊躇。
於是他開啟了旁邊的收聲器,伏身湊向對講麥克,一縷細長的銀發瀑布般從耳畔順滑落下。
他說:“殺了他。”
“——或者你們兩個一起死在這裡。”
屏幕中的青年很快作出了反應。
他回頭看向監控,剛巧被那一攝像頭精準地捕捉到了錯愕的神情。
琴酒冷笑了一聲,重新坐回了身後的座椅。
他交疊起雙臂,冷眼旁觀著一切,靜待最後一刻的到來。
貝爾摩德不自然地挑了挑眉:“如果這個新人不開槍,你會殺死他?”
銀發男人輕嗤了一聲,朝不遠處控製台的某一方向送去一個眼神。
“看見嗎?那個按鍵——隻要我按下去,房間裡就會立刻釋放大量雙/光/氣,幾分鐘後,他們都會窒息而死。”
女人的瞳孔在那一瞬間收縮。
男人的綠眸輕輕一瞥,冷哼道:“怎麼,貝爾摩德?你難道在擔憂他們的死活?——這可不像平時的你。”
“不。你多慮了,琴酒。”金發女子的麵部肌肉很快舒緩下去。
“我隻是不想被朗姆找麻煩。那個新人是朗姆看中的,他要是真的死了,你自己承擔全責,彆帶上我。”
琴酒沒有說話,房間很快歸於寂靜。
貝爾摩德隻得將不自覺挺直的背部重新靠回椅子上。她的眉頭仍然微擰,目光灼灼地凝視著屏幕。
上方的青年像是被什麼看不見的事物固定在了原地一般。他臉色蒼白,但還是緩緩地抬起手臂。
握著槍柄的手隱約有些搖晃。
“嘭——”
琴酒擰眉,“嘖”了一聲。
槍口冒起一束短暫燦然的火花,川江熏的確開槍了——可是他射偏了,軌道偏移的距離堪稱離譜。子彈擦過了渡邊的手臂,隻揚起了半側血花。
“等一下,琴酒。”
“你看渡邊的樣子。”貝爾摩德皺眉。
被捆束在聚光燈下的男人,突然開始不自然地抽搐了起來。
全身痙攣,渾身上下的肥肉連帶著一同震顫,他梗著脖子,眼球不由自主地上翻著,露出大片滿是紅色血絲的眼白。
栗發青年立時瞪大了眼睛,渾濁的目光刹那間清明,他正欲抬手扶住對方——
可惜來不及了。
渡邊的頭顱最終無力地一歪,麵部的表情停留在因痛苦而扭曲的最後一刻。
“渡邊死了。”貝爾摩德說。
“那點槍傷根本不致死。”琴酒冷淡道,對此場景毫無芥蒂,“這輪測驗不能作數,重新找個人——”
“琴酒。”貝爾摩德打斷了他。
“這輪考核不是為了考驗他能不能殺人,隻是為了測試他是否具備決心和忠誠——而他已經開過槍了。那個新人剛吸入過乙/醚,站都站不穩,這樣下去但凡出個紕漏,他就會死在裡麵——”
女人微微頷首,蠱惑人心的湛藍眼眸漫不經心地一移:“至少我是不會和朗姆作對的。畢竟……這是他親自挑出的人選呢。”
她朝著琴酒莞起紅唇,魅惑一笑:“你說呢?TopKill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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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泉昇佇立在浴室裡。
濕漉漉的衣物被他全數褪去,光著潔白的雙足站在瓷磚間。
淋浴器從圓孔間噴射著熱水,自上方蜿蜒出一道弧度澆灌在他濃密的黑發間。
青年抬手攏過黑發,將之一並覆於腦後,久閉的雙目終於緩慢地睜開。
淺灰色的眼瞳在氤氳的水霧間,仍顯得淡漠而清明,透著那點不會被熱度沾染的不近人情。
今泉昇想,自己剛才的樣子真得有夠狼狽、有夠難看的。埋在降穀零肩頭的那一瞬間,他甚至感覺鼻子泛著酸澀。
盥洗室門外,有人敲了敲門,很快便傳來降穀零滿是擔憂的聲音:“前輩,你還好嗎——?”
今泉昇關上花灑,回應道:“我沒事。”
聽聲音的確是平靜了。站在門外的降穀零心想。
剛才黑發青年穿著一身病服,從頭到腳被淋濕了個徹底,薄薄一層的衣服緊緊貼在身上。他站在細密的雨滴間環顧著四周,眼神透著茫然無措,像是個找不到歸家路途的惘離者。
皮膚蒼白,唇無血色,那一刻今泉昇脆弱的仿佛一觸即破。
見慣了一個人榮光滿身,便會理所應當地認定對方堅毅到無論曆經什麼都不會受傷。因而在看見青年猶如落難的困獸時,降穀零甚至感覺視覺受到了極大的衝擊,一切都顯得觸目驚心。
降穀零是個理智冷靜的人。
他鮮少會覺得心臟受到巨大的波動,但此刻那陣苦澀卻像是從心底一路直上,甚至蔓延到了舌苔根部,全然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