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ter82
有點累。
將淋浴器關上之後,今泉昇扯出掛在一旁的浴巾,蓋在了自己濕漉漉的頭發上。接著他套上一件被提前放好的睡衣,一邊朝門口走一邊擦拭著頭發。
經過泛著一層輕薄水霧的玻璃時,他能看見了自己明顯和其他地方的膚色不大統一的麵部。
緋紅色的,仿佛下一秒就會滴出血一般。
今泉昇歎了口氣。
剛才在降穀零麵前估計就是這個樣子——皮膚不受控地充血過度、血脈噴張,泛起了生理性的紅暈。
他剛推開浴室的門,濕熱的水蒸氣溢散,外界微涼的空氣撲打在他的臉上……
然後,他看見門前還有個亮的要發光的淺金色腦袋。
對方睜著那雙眼尾微垂的灰藍色眼睛,小心翼翼地站在他麵前。
簡直像隻乾了什麼壞事、蹲在門前麵壁思過的小狗一樣,看著可憐兮兮的。
今泉昇卡殼了幾秒“你在……”
聲音微妙地有點沙啞,話語脫出口後今泉昇愣了愣,很快又清了清嗓子。
“你在乾什麼?”這次聲音聽起來正常多了。
降穀零欲言又止半晌,唇瓣微張又輕輕閉合,這個過程如是往複了好幾次,今泉昇杵在門口,安靜地等待著他。
“就是……”降穀零輕咳了一聲,微抿著嘴唇,小聲問道“前輩你的身體有哪裡不適嗎?”
今泉昇眨了眨眼睛,靜默了半晌。
這一期間,降穀零格外緊張地盯著他,喉結都在不自覺地滑動。
“噗呲。”今泉昇沒能憋住笑,雙肩開始小幅度地抖動。
“沒有,沒什麼不適,”他一邊抑製不住地笑出聲,一邊像是予以肯定一般回應“我覺得還不錯。”
降穀零現在看著楚楚可憐,好像他才是那個被欺負的人似的,然而事實是幾個小時前真的擦槍走火的時候,這家夥拽開手邊的抽屜,帶著一股猛禽即將把獵物拆之入腹的架勢;
臥室裡的燈根本就來不及開,唯有客廳的光亮從開著一小半的門縫傾瀉而來,但青年隱匿在暗中的雙眸卻泛著鋒銳的凶光。
今泉昇當時在不經意間掃了一眼那抽屜裡的東西,大腦瞬間變成一片空白。
——稍後需要用上的東西置備得相當齊全。完全就是蓄謀已久。
這家夥看著又乖又溫順,其實壞心眼比誰都多。
在他說完那句像是服務好評一般的話語後,某個壞心眼的金發後輩表情立刻生動了起來,灰藍色的雙眸都在閃閃發亮。
今泉昇彎了彎嘴角,他抱起雙臂朝前走了幾步,微微抬腿。寬鬆的睡褲隨著他的動作輕垂而下,袒露出一段隱約帶著指印的白皙腳踝。
然後,沒什麼力道的腿掃向降穀零身後——
但對方一個踉蹌,跌跌撞撞地朝前幾步,直接被送進了浴室。
“好了,快去洗澡——”
今泉昇反手合上了浴室的門。
他將大半身體靠在門上,深呼出一口灼熱的氣息,又抬起手背輕觸在臉頰——
果然,變得更燙了。
…………
中午陪著白石正千仁吃了頓午餐,又閒聊了一會之後,今泉昇就開著車去了降穀零的公寓。臨走之前,白石正千仁雖然臭著一張臉,但還是披著棉襖把他送到了院子外的大門前。
幾天之前在現場堪稱不歡而散,降穀零僵硬又錯愕的神情今泉昇至今也忘不掉,雖然後續的工作對接依然很順暢,但今泉昇還是可以敏銳地察覺到一些不對勁。
當天和警察廳的人一起離開的時候,降穀零隻遠遠地朝他點了下頭,隨後頭也不回地和他其他的同事離開了。
降穀零生氣了。
他為什麼會生氣,今泉昇心裡非常有數。
視頻交給川江熏提交是小事,少了些在組織的功勞同樣是小事。降穀零生氣是因為他欺騙了他,那番漏洞明顯簡直像是在袒護川江熏的說辭令降穀零氣憤。
可今泉昇彆無他法。
他不是沒考慮過把自己可以同時操控兩具身體的事情告知其他人,例如白石正千仁。
但他怕第二天一早自己再來,就是麵對著陌生的天花板,人已經被送進了日本某家精神康複中心。
或者把這件事告訴一些會無條件相信他,並且覺得他腦子沒病的人……比如降穀零。
他猜零一開始會秉持著半信半疑的態度,但最後還是會逐漸相信他的說辭。
可是倘若他真的這麼做,後續便會伴隨更多的問題。降穀零一定會問“前輩你究竟經曆了什麼?你現在還安全嗎?有沒有哪裡舒服?”、“前輩你為什麼要讓自己的另一具身體身涉險地”……諸如此類。
人都不想讓自己的親人、愛人、朋友對自己產生過度的擔心。
今泉昇也是一樣的。
…………
掛置在客廳的時鐘隨著秒針的行進而發出頻率一致的機械聲響。
洗過澡之後,身體帶著說不出的疲憊,坐在沙發上的黑發青年散漫地掀開眼皮,目光落向正上方淩晨一點二十七分。
現在是1月1日,嶄新的一年。
雖然和一開始預想的不大一樣,但他和降穀零真的是“一邊做一邊跨年”。
浴室中的水聲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