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他不自然地彎了幾下嘴角,眼中卻不見絲毫笑意。
“這個玩笑可不好笑,諸伏。”他不可置信地低頭,又看了看被泡的發白發綠的女人,“這具屍體如果是加部芝香,那就意味著她早在兩周前,甚至更久以前——就已經死了。”
“的確是她。”諸伏景光緩聲道,“公安查到兩周之前,加部芝香剛好在靜岡縣出差。算算時間,她可能就是那個時候身亡的。”
鬆田陣平舔了舔下唇,隱約感覺背脊在發涼。
他很清楚,站在他身邊的男人,沒在扯謊,更沒在開玩笑。
“那上周出現在波洛咖啡廳的‘加部芝香’……又是誰?”
“現在的‘加部芝香’還能聯係上嗎?”
一連兩道發問,隻引來諸伏景光的靜默,還有極輕的搖頭。
鬆田陣平的嘴角逐漸垂下。
*****
……
貝爾摩德不是那麼喜歡走進這處地方。
組織最為秘辛的實驗地點,潛藏在距離地表四百餘米的地下。身處這座基地的人寥寥無幾,都是技術頂尖的絕佳科研員,而知曉其事的組織成員更是一隻手都能數得過來。
那位先生,向來謹慎細微。
他既不大肆聲張,也從不衝動行事。
這麼多年來,他所做出的唯一失誤,想必就是在怒火中燒的時刻,給某個闖入山下井實驗所的警察,打了一通電話。
畢竟那位先生就在山下井的實驗所休養,卻險些被這些警察觸動的炸彈炸了個稀碎。
不過那些警察隻是一介尋常人,想必發現不了什麼端倪。
身形窈窕的女人站立於一片金屬大門前。
她將長發儘數束起,披起掛置在一旁的白大褂,周遭的噴射器在對她進行全身消。當氣體散去,她才戴著口罩正式走進了大門。
門後是一片被實驗器材和體積巨大的電腦環繞的屋子。
四方都被堅固冰冷的金屬覆蓋,濃鬱的化學藥品氣息交織在一起,說不上難聞,混雜的味道過多往往會讓人的嗅覺失去敏感。
她一路朝前走著,不禁抬頭仰望起正上方,圓形的鏤空長廊一路延伸向看不到遠處的穹頂,在視覺中心處化作一點光點。
一個智能機械手臂正在隨著她的前進開始運作,伴隨“哢噠哢噠”的金屬聲響,機械臂抓著一人之高的金屬艙從高點落下。
“溫亞德小姐。”正在不遠處記錄數據的研究員見了她,客客氣氣地朝她點頭。
女人點了點頭,麵容波瀾不驚。
直到她走到場地中央,膠囊形狀的金屬艙剛好落在她的眼前。透過正上方的半塊鈷藍色玻璃,剛好可以瞥見一個模糊的人影。
那位先生的軀體,就好端端地放置在裡麵。
四十年前,她親眼目送著這個老者簽署下人體冰凍計劃,被送入了溫度低至零下一百九十六攝氏度的金屬艙。
照理來說,在四年前的時刻,金屬艙就該按照協定,進行開啟了。
不過……
“你來了,莎朗。”空曠的大廳內,不知從何處響起了這道聲音。
非常的機械的、宛如由人工合成才呈現出的電子音。但聽起來有些虛弱。
但是,在四年前,又橫空出世了“另一位先生”。
“另一位先生”阻止她了按照協定,即將開啟金屬艙的舉措,並要求她連夜帶著金屬艙,從美國趕回日本。
“另一位先生”說,他和躺在金屬艙裡的男人,是一個人。
隻不過,他們來自不同的時間。
“是的,先生。”金發女人微微頷首,她找不到聲源處,於是隻將目光渙散向遠處,“您的狀態近日如何?”
“我想還不錯。”那道聲音說。“感謝你前段日子潛伏進加部家照顧我。”
“我已經可以更加自如地在電子設備和特定類型的人腦間穿梭了。隻不過想要主導一個人的行為,還需要長久地鍛煉和科學技術的支持——恐怕還需要等待,那個時刻還沒來臨。”
“加部亞美的大腦形狀很漂亮,但我終究沒能主導並催眠她的行為。”
“可憐的女孩,最後隻能讓你把槍放進她的背包,讓她自己選擇結局。”
這一期間,貝爾摩德的臉上,未見絲毫的變化。
加部亞美前段日子的精神狀態非常差,因為她腦袋裡多了點東西——這一點她心知肚明,畢竟那時她正在以這個女孩的繼母“加部芝香”的身份行動。
“您的決策自有您的道理。”她隻這麼客套地說著。
“這麼說,又顯得我們有些生分了。”那道聲音說。冷冰冰的機械音沒有起伏,聽起來詭譎怪異。
“莎朗,你是在銀色子彈計劃中生存下來的——最接近完美的實驗體。儘管芽孢杆菌F的全部能力,未被那對夫婦完全開發出來,但也不能否認你是那個最完美的作品。”
“069號與你的狀態不一樣。他總會間接性地陷入長時間的沉睡……但不可置否,我從未見過像069那般奇特的大腦,未來他或許還有其他用處。”
“而人體冰凍已經不在我的計劃範圍內了。軀體會腐爛、會變質、會崩壞,碳基生命永遠也無法實現真正意義上的永生。但靈魂卻可以被其他方法記錄,永遠停留世間。”那聲音笑了笑。
女人仰著頭,唯一暴露在空氣中的綠眸深沉,不知正在思索什麼。
“相信我,莎朗。”
“當那天來臨之時,你不再需要為實驗的病痛而受難。”
“屆時你將和我一樣,迎來光明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