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欲開口詢問,不遠處的房門卻被人打開了。
“哢噠——”把手旋動的響聲。
接著,是高跟鞋踩在木板上的吱呀聲。
今泉昇抬起頭。
“和我預計的時間差不多。”來者發出一聲慵懶的哼笑。
身著米白色女士西裝的女人走到了床邊,她看起來像是剛結束什麼工作,身上帶著些風塵仆仆的氣息。
她交疊起雙腿,噙著嘴角,彎著昳麗的眸子看了過來:“早上好,mylittlesweet.”
是莎朗·溫亞德。
相貌沒有變化,但氣質看起來,似乎比上一次見麵要更加沉靜一些。
直到另一道格格不入、略顯笨拙的童音,湧進了話語間:“早上好,mylittle……sweet?”
不知何時出現在床邊的小東西,正將雙手搭在床邊,歪著頭、笑吟吟地看著他。
那是個女孩,看起來年紀不大。
金色的頭發似乎天生帶著蜿蜒的弧度,像是海邊湧起的波浪;皮膚很白,眼睛是晶瑩透徹的淺綠色,尚未完全開化的五官,顯得她像個精致的洋娃娃。
“不要學我說話,也不要這麼稱呼長輩,克麗絲。”莎朗抬手,彈了一下女孩的額頭。
女孩吃痛地努努嘴。
今泉昇睜大了雙眼。
“她是……”他驚疑不定地看了看莎朗,轉而又望向目光純粹的小女孩。
她和莎朗·溫亞德,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她叫克麗絲,克麗絲·溫亞德。”女人抬起手,輕撫著女孩濃密的發頂。
她難得笑得有些和藹,眼裡溢散著今泉昇此前都不曾設想的溫柔。
“如你所見,這是我的女兒。”
*****
今泉昇總算明白,彈窗那句似是而非的“去往該去的地方”,究竟是什麼意思了。
他在底特律的那場大火裡受了很嚴重的燒傷。
但凡換個人,估計都要當場死在裡麵。
“研究所的實驗報告上明確說明過,對於火傷的治愈,是最為困難的。畢竟這會導致大麵積的蛋白質失活變性,嚴重影響你的機體修複功能——頭部的致命傷另算,因為你要是哪天真的被一槍穿過腦袋,那就算是神明估計也救不了你。”
“不過好在火傷還是可以修複的,儘管花費的時間有點長。我昨天觀察你的狀態時,就篤定你今天一定會睜開眼睛,事實證明——我的推測並沒有出錯。”
莎朗在院子裡支了兩個躺椅,上方有戶外遮陽傘。周圍都是綠蔭,吹拂來的空氣很是清新。
她選擇了其中一個躺椅,直接躺在了上麵,看起來分外愜意。
“所以,已經過去多久了?”剛從床上蘇醒的今泉昇,並沒準備再躺一會,索性就這麼直接站在遮陽傘下。
莎朗·溫亞德都能多出來個女兒,而那個女孩看起來已經有八九歲了,他這一覺的睡眠長短恐怕可以去申請個吉尼斯世界紀錄——估計空前絕後,沒人能打破。
“嗯,我算算。”莎朗沉吟了一小會。
“十五年吧。”她笑了笑。
“……?”今泉昇的笑容一僵。
還真能申請吉尼斯紀錄。
這已經不歸屬於人類範疇了。
事實上,他也不確定川江熏的狀況,還能否稱之得上“是個人類”。
【彆像傻子一樣吃驚。】彈窗懶洋洋地提醒。
【我們現在已經回日本了,莎朗的房產遍布世界,你去任何一個國家度假,估計都能住上她的房子。】
今泉昇抬起頭,遠處的草坪上,穿著泡泡裙的小女孩正在咯咯笑著,一個人玩著皮球。
【我們現在在千葉縣的山武郡。而在這個地方,你會碰見一個你可能不是那麼想見到的人。】
“誰?”今泉昇問。
【山下井。】
青年的臉立刻黑下去了一大半。
【但你必須去見他。】彈窗說。
【或者說,你不好奇他究竟是開出了什麼樣的籌碼,才使得組織願意與他進行交易嗎?】
今泉昇低頭看了看躺椅上,閉目養神的金發女人。
“莎朗。”他開口。
“嗯?怎麼了?”
“我想出去逛逛。”
莎朗睜開眼睛,她挑起一側眉毛,上上下下打量著今泉昇。
“連我都不知道,你原來這麼喜歡往外跑。”
她用著一種分外微妙的打趣語氣:“去吧,不過彆出太遠,彆和什麼不三不四的人拉扯——不然我不保證我會作出什麼。”
“媽媽會生氣。”遠處的小女孩頂著皮球,脆生生地輕笑:“這和我出門的時候,媽媽告誡我的一樣——”
今泉昇回頭看了看自顧自繼續玩的女孩,轉而又看向了莎朗。
如果他更加關注未來的美國娛樂圈,興許他會知道美國著名女演員莎朗·溫亞德的女兒克麗絲·溫亞德,在熒幕之上同樣大展拳腳,借著母親的名氣和出色卓絕的演技一步登天。
可惜他不知道。
他也不知道,未來的莎朗會以“克麗絲”的身份,為“莎朗”舉辦一場轟轟烈烈的葬禮。
然而葬禮現場埋下的靈魂,卻另有其人。
今泉昇猶豫了一瞬,他張了張嘴:“克麗絲的……”
十五年的時間於他而言隻是須臾,他不清楚這和彈窗的暗中操作是否有關,但他的記憶的確還停留在麵對朗姆想要痛下殺手的時刻。
隻是那時的憤怒,卻早已消散了。
被烈火燒傷的身體,也早已隨著機體修複而完好無損。
他又看了看那個古靈精怪的小丫頭,有些艱澀地:“她的父親是……”
莎朗又笑了。
“克麗絲沒有父親。”她慢吞吞地說。
“或者再清晰一些講,她其實是個試管嬰兒,而我是她唯一血緣意義上的親人。”
莎朗沒再多提這個話題,隻慵懶地揮揮手:“好了,出去玩吧。”
“早點回來,可彆被外界的燈紅酒綠誘惑了。”
“mylittleswe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