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眼望向儘頭,也不見絲毫人影。
所以伊拉斯特的評審團隊,究竟藏在哪裡評畫?
今泉昇皺眉。
如果他沒猜錯,伊拉斯特應該是在以收購畫作為由,同他背後的專業組織,為倫敦當地乃至世界各地的人——洗錢。
這些來拍賣會上前來買畫的“買家”,大多都是涉/黑/組/織的成員,他們此行的任務就是將原本上不得台麵的贓款變成正大光明的金錢。畢竟藝術品與常規商品不同,無法進行確切的明碼標價,無論拍出多麼高的數額,都算不上驚奇。
人們要是追究起某個買家,為何以高價購下明顯不值當的藝術品,對方隻要一句“你不懂藝術”就能將旁人搪塞過去。當然,常人恐怕隻會覺得這個買家人傻錢多,腦子有問題。
在拍賣會的交易過程中,那些依靠生殺予奪和搶劫勒索得到的贓款,就會變成合法的鈔票。而倫敦警方也對此視若無睹。
今泉昇猶記伊拉斯特其人,之所以被稱作“名畫大亨”,就是因為能出現在他開辦的畫展之上的畫作,無論此前多麼默默無聞,一經展出都會備受業界關注。
而這些畫作,總會遭到各路買家的瘋搶,最終被作者以滿意的價格交易出手。
然後在幾年之後,這些畫又幾經轉手,出現在某某拍賣會,被更加令人望而生畏的高價出售。
於是這就完成了一個,法律難以搜尋漏洞的洗錢過程。
這種手段放在幾十年後尤其常見,隻不過在這個年代,大約還是罕見的洗錢方式。
伊拉斯特靠著自吹自擂,篩選出投稿到他手中的畫作,為其進行展覽和營銷,一邊擴大自身名氣,一邊讓更多的畫家踴躍前來。最終,再靠背後的團隊以略高於正常價格的金錢買下作品,自此等待需要洗錢的客戶上門,再將這些畫作品送往拍賣行。
這種做法屢試不爽,想必也讓伊拉斯特撈走了大筆金錢。
青年以極輕的步伐穿過這片甬道,一路走下遠處的旋轉樓梯。
“看起來……”
“我發現了一個藏在多年之前的秘密。”
他低聲呢喃著。
……
……
今泉昇安全抵達了一樓。
這個時代的好處是,他無需擔心哪裡安裝著攝像頭,隻需注意周圍的環境即可。而他途經的路上愣是一個人影都沒見到,不知拍賣會背後的團隊究竟藏在哪裡。
隻是二樓大半的麵積都被會場承包了,於是今泉昇便在一樓搜尋起來。
他在一片環繞大廳的立柱間行走時,終於聽見了其他人的腳步聲。
於是他立刻閃身,躲閃到三人合抱之粗的承重柱後。
他等來了兩個喝得酒氣熏天的醉漢。
“那群人還在下麵選畫呢?”個子矮一些的男人打了個酒嗝。
“是啊。伊拉斯特先生已經在催促他們儘快完工了——那幫人懂什麼啊?一個個門外漢,連顏料的材質都區分不開!隻是隨便說上那麼幾句故作高深的話,就能在外麵混成名聲鼎沸的評畫師!!”另一名壯漢言辭激烈,走路發飄。他一路搖搖晃晃,險些栽在矮個子的頭上。
“嘿!給我注意點!!你差點把我砸扁了!!”矮個子頂著紅彤彤的臉,不滿地揮起拳頭,“你在這裡憤世嫉俗又有什麼用!你有眼光,你會挑畫——你看伊拉斯特先生讓你成為評審團的一員了嗎!!”
壯漢直接罵了句粗俗的臟話。
下一秒,兩個人直接在大廳扭打了起來。
今泉昇沒再觀看這場鬨劇,而是從立柱後方繞過二人,尋向他們的來處。
剛才那個矮個子說,“那群人”還在下麵選畫。
所以,這棟房子應該不止地表上的兩層。
恐怕還有地下。
*****
8月18日22:37
“叮鈴鈴——”
今泉晴治在即將睡下的時候,聽到了臥室中猛然響起的鈴聲。
於是他放下手中的報紙,掀開被子的一角,尋聲走向前方茶幾邊的座機電話。
“喂?”他拿起了聽筒,將收聲口湊到嘴邊,“請問是哪位?”
他傾聽了一小會電話中的聲音,不遠處躺在床上的妻子翻了個身,睡裙的肩帶朝一側滑落了少許。
長發女人揉著困頓的眼角,又打了個哈欠,輕聲問道:“是誰打來的?”
隻見她的丈夫靜默了片刻,隨後麵色鐵青地扭過頭。
“是師娘。”他的瞳孔在眼眶中顫動。
“她說她終於解開了老師臨終前,藏在房子中的秘密——‘如果想念他的話,就到最暗的地方,低頭看看。’她說她在地下室的角落裡,挖出了一張照片。”
眼見丈夫的神情不大對勁,女人蹙眉,追問道:“然後呢?照片上有什麼?”
“師娘沒來得及說。”男人緊張的連手都在顫抖,喉結不由自主地朝下滑動。
“但我聽見她喊了一句‘是誰!’……然後電話就被掛斷了。”
“嘭!!”
不知是不是窗戶沒關嚴,一陣猛烈的風突然衝撞開了窗戶,輕紗質的窗簾隨之狂亂地翻飛。
今泉晴治的心提起了一瞬,他反複地進行著深呼吸,接著顫顫巍巍地走去。
他觀察了片刻窗外,確認了安全後,才將窗戶關嚴。
外麵起了大風,即便隔著玻璃都能聽見颯颯的呼嘯,沒過多久便有雷電閃過,連同他的影子都被埋沒在那一瞬間的強光中。
震耳欲聾的雷聲過後,他聽見了妻子平靜的嗓音。
“晴君。”
“先報警,然後穿上衣服。”
床間的女子坐起身,滿麵嚴肅,此刻正在用頭繩挽著長發。
“我們現在就去見師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