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Chapter191(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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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廳堂在那一刻,徹底沉寂下去。

朗姆總是很擅長講述地獄笑話。

他此刻安逸地倚靠著身後的座椅,翹著腿的姿勢和微眯眼睛的怠惰神情,無一不再佐證——他正好整以暇地靜待著好戲上演。

這個瘋子,顯然很享受這一過程。

“對了,再補充一句好了——”戴著皮質眼罩的男人笑吟吟地將音調拖長。

“最先找到叛徒,並處決了叛徒的人,在黎明過後,就會坐上組織的第三把交椅。”

那隻透著陰寒與興味的黑眸,從三人的身上一掃而過。

“——我說到做到。”

身著衝鋒衣的青年麵無表情地盯著他。

他兀自站立於瓷磚地板的某一格,儘管身型羸弱,但背脊卻挺拔如鬆。

青年開口的聲音平靜而冷淡:“如果沒在規定時間找到‘叛徒’,又會怎樣?”

朗姆略顯散漫地勾了勾唇。

他悠然起身,顯然不為此刻的緊張節奏而焦灼。他在前方的高台俯視眾人,那張經由多次整容後變得平淡無奇、毫無美感的臉,逐漸綻開一道猙獰的哂笑。

宛如從黃泉比良阪,攀爬而出的惡鬼。

他的唇瓣輕輕嚅動,聲音卻擴散向大廳的每一處角落:“如果三十分鐘之後依舊毫無結果,你們所有人——都將被處決。”

“另外,在找到叛徒前,如果你們敢踏出大廳半步……”他在此刻恰當好處地停頓,又彎著眼睛微笑:

“我保證你們會變成篩子。”

這話落下,朗姆便起身離開了。

他說三十分鐘之後,他會返回此地,等待判決結果的誕生。

……說得仿佛他是某位高潔傲岸的法官,正靜候開庭,審理犯人一生所行的善惡似的。

川江熏滿是諷刺地思忖。

青年拉開了大廳內的一處座椅,將手臂交疊環在胸前,輕輕坐下身。

他瞄了一眼腕間的手表,現在時間顯示為05:30。從此刻開始計時,三十分鐘之後恰好六點。

小林幸佑的表情依舊很糟糕。

他沒受過訓練,即便他的生活閱曆在隨著他的年齡增長而豐腴,但普通人在瀕臨死亡的時刻,卻很難保持絕對的理智。

他快哭了,驚恐使得他的臉色被紫紺和森白交織。他的鞏膜因徹夜未眠而變得渾濁,瞪大的雙目像是兩枚附帶鏽跡的硬幣,透明的液體在眼眶中央打轉,猶若暗潮湧動的海麵在低窪處卷起龐大的渦流。

很害怕吧,小林。

朗姆的電腦藏在他的臥室,要打開房門就需要磁卡。這件事朗姆沒有明說,但是有條件在時間範圍內取走磁卡的——隻有他與降穀零。

那個家夥,對此一定清楚無比。

朗姆說三人之中至少有一個叛徒,也就是說,他早已考慮到卡慕和波本是共犯的可能性。

所以這件事和小林無關,小林隻是被朗姆惡趣味地牽涉了進來而已。

川江熏收回視線。

下一刻,他悠悠望向了降穀零——青年的表情很是冷靜。

他垂著眼簾,用那雙霧靄般的灰藍眼眸凝視地板。他大約在沉思,也許他早就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迎來這一天。

從古至今,被葬在無名石碑下的亡骨堆積成山;

帶著重要情報全身而退的臥底寥若晨星。

他究竟是在何時做好準備,迎來這靜默無聲的終局的?

也許是他坐在一眾公安高管的對麵,在桌麵上的一紙協議簽署下自己的姓名時。

也許是他在湛藍天際下初次走入學校,身著嶄新警服,朝著五枚花瓣的旗幟宣誓時。

沒有關係的,零。

彆怕,你不會變成那個“大多數”。

你不會迷失在黑暗的潮流裡。

因為我要你成為英雄。

你要成為那個披著滿身榮光凱旋,被國家授勳、被載入史冊、被世人歌頌的英雄。

川江熏笑了。

他的聲音很輕,笑起來的模樣甚至透著稀罕至極的柔和。

在場的另外兩道視線,朝他迅速投射來。

“還有二十九分鐘。”青年說。

“朗姆說,我們要是敢踏出大廳,就會變成‘篩子’。想必外麵不是有一大堆人持槍等著我們,就是有藏在陰暗角落的機關。”

在昏暗的光下,青年淡笑著目視二人。

“你們怎麼想?”

小林和零都用複雜不已的眼神看著他,二人大約是初見,但都無比默契地沒有回答。

川江熏聳了一下肩膀。

“或者我們敞開天窗說吧——波本。”

“小林沒有代號,更沒有代號成員的磁卡。他連電梯都登不上去,進入寫字樓高層的可能性趨近於零。”

他用意義不明的語氣,輕飄飄地:“你一定在懷疑我吧?——懷疑我是那個‘叛徒’。”

一語雙關。

從他帶著小林走進大廳,看見降穀零回眸朝他冷淡一瞥時,川江熏就了然——降穀零不相信他。最後磁卡是他歸還給朗姆的,這一期間的行動降穀零沒有參與,具體發生了什麼,零完全不知曉。

他儼然在懷疑,要麼川江熏在執行任務時出現了紕漏,要麼就是川江熏對朗姆說了什麼。

……否則怎麼會造就今夜的鬨劇?

說到底……

朗姆究竟是怎麼發現,他的電腦被人動過的?

問題該出現在那台電腦上才對。

“噠、噠——”

皮鞋的矮跟落下,降穀零邁著平緩的步伐,落座在川江熏的對麵。

他藏匿在細碎金發下的長眉微微皺起,嘴角被牽扯出譏嘲的弧度。

“沒想到,事情竟會落得這個局麵,是這我始料未及的。”降穀零將十指交叉,輕搭在兩腿之間。

這是一個很明顯的,透露出談判意圖的動作。

他沒放棄,也不準備死在這裡——即便讓雙手沾滿鮮血。

川江熏微笑了一下。

做得很好,零。

於是他重整以待,繼續說道:“朗姆想要的滿意答卷,隻在你我二人之中。”

“因此,我們兩個人裡,一定會有一個‘叛徒’。”他暗示著。

“那個人不是你,就是我。”

他用坦誠到毫無保留的語氣,緊緊注視著金發青年。

降穀零在這一刻,徹底哽住了。

他不是傻子,他當然明白川江熏在說些什麼——

川江熏要他指認,他就是叛徒。

然後,他要親手殺掉川江熏。

他的瞳孔終於不受控製地震顫起來。

他啟程趕往駐地的時刻,始終懷疑在其中作祟的人是川江熏。因而他在手機通訊錄中看了又看川江熏的名字,卻遲遲沒有撥叫。

但是,這家夥現在是在做什麼?

在演戲嗎??

演繹一出“請你殺死我,然後踩著我的屍體攀登頂峰”的戲劇???

——彆開玩笑了!

降穀零終於徹底質疑起自己的判斷。

他的大腦此刻混成了一團漆黑亂麻,嘈雜無比的耳鳴在尖嘯。

砰——

他的大腦好似爆炸了。

他過往的所有認知,他對這個男人的偏執和敵意,在這一刻被徹底顛翻!

降穀零想起三年前,那個他始終不願仔細回憶的夜晚——

火光正盛,天邊卻諷刺地綻放爛漫煙花。這個男人在他中彈時,時刻守候在他身邊。而當他從醫院蘇醒時刻,卻隻看到川江熏為了緊急處理他的傷口,包紮在他身上的、染著血的圍巾。

為什麼?

為什麼可以為一個陌生人,這麼毫無保留地奉獻一切?

這世上又有幾個人可以真正做到大義凜然地為正義捐軀?

想到這裡,他又恍惚回憶起一句,埋藏在記憶深處的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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