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躲過了這次的橫禍,她母親也會因為腎病死亡。
窮病,根本沒得治。
晏安牽著乾奶往家走,遠遠地,就見家門前停了輛車,車頭上斜倚了一個黑色身影。從遠處看,這是個高大的男人,四十來歲,戴著眼鏡,額頭圓圓。
似乎是乾奶口中那個喪儘天良的畜生,她的父親晏粱。不對,他現在叫——
俞順康。
從模樣看,這位年輕時肯定是個俊秀的男人。可惜,再美好的皮層下都裹挾著一身被蠅蛆啃食過的腐肉,隔得老遠,晏安都能聞到他身上的惡臭氣味。
乾奶眼神不好,等走到了跟前才看清眼前的人。
“晏粱!”
撕心裂肺衝上前去的乾奶被男人推倒在地,這人臉上露出了和麵相十分違和的陰狠表情,說:“死老太婆,你瘋了吧!”
晏安看著麵前這個人,深感自己的靈魂從軀體飛出,飛到了那個陰冷惡臭的井裡,她甚至越過這個人,可以看到俞珂陳舜和那彎扭曲的月亮。瞬時,劇烈的惡意浸透了她身體的每一寸肌膚。
“啪!”
突然地一巴掌把晏安扇偏了頭,這個她所謂的父親正厭惡地看著她,問: “你那是什麼眼神?我是你殺父仇人嗎?”
晏安嘴皮一動,就感覺打鼻孔裡流出了溫熱的液體。
“哎呀,有話好好說嘛。”
這會兒打車裡躥出了一個小個子女人,她拉著晏安的手把她扯到身後,質問麵前人:“你打孩子做什麼?”
晏安順著這隻皙白的手看上去,眼前這位穿著套裙戴著佛珠,看上去就慈眉善目性情溫和的女人,是俞順康拋家棄子後娶得老婆,董馨。
俞順康往地上啐了一口,暗罵:“一點教養沒有。”
晏安頭痛欲裂,反問:“你們來做什麼?”
俞順康彆開了頭,倒是董馨輕輕柔柔地開口:“你媽媽現在不在了,我和你爸爸商量過,村裡高中的教學質量實在不行。剛好了,我和你爸爸認識人,可以把你送進全市最好的中學念書。今天來,也是想接你回去,讓你繼續念書。”
晏安止不住地笑,問:“你們以什麼名義接我回去?”
“會辦正式的收養程序,這個你不需要操心。”
“收養?”
晏安發笑,想俞順康和董馨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
她母親被人酒後駕車撞死了,肇事者家屬有錢,為了減刑,答應給她一大筆賠償金,俞順康和董馨想盤算這錢,但是沒有名義。俞順康這個身份在法律上和她晏安沒有半點關係,隻有通過收養成為正式的監護人,才能光明正大地染手這筆錢。
晏安想,當時她看到俞順康出現在井口時沒有太吃驚是因為什麼?
他父親,本來就是這樣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