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您……請您不要進來！”
清亮動聽的少年音從門內傳出來, 微微有些發顫，脆弱得像一片易碎的小糖衣，又很甜，叫人忍不住想要品嘗。
雷琰頸間的喉結滾動, 他乾不出直接推門衝進去的流氓事兒, 但手並沒有鬆開門把：“你剛才臉色不好，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夏天室內外冷熱變化大, 受涼生病的人不少, 更何況……
雷琰想到林濛那個單薄瘦削的小身板, 眉心擰起：“你太瘦了，生病熬不住的，出來, 我送你去醫院。”
“不……不用……”門內又傳出細細小小的聲音。
雷琰眉頭皺得更緊：“濛濛，不要任性。”
林濛從小乖巧懂事, 長這麼大還是頭一回被人用“任性”這種詞彙來形容, 這也就讓他忽略掉了對方喊出口的昵稱, 當然，就算不忽略，他眼下也沒空追究雷琰為什麼如此親昵地喊他。
魚尾巴長出來的瞬間不僅撕破了他的牛仔褲，就連內褲也……
林濛盯著地上那一片白白的小布料，都快哭出來了。
他怎麼能出去呀……
他不能被老板看見這副樣子的……
“我沒有不舒服……您，您不要擔心……讓我自己呆一會兒……”
林濛一邊努力穩住雷琰, 一邊大腦高速運轉，思考把魚尾巴變沒有的辦法。
不不不, 變沒有是不可能了，還是想想該怎麼跟老板解釋吧……
突然想玩Cospy了，所以套個魚尾巴給您看？
——老板可以讓他脫下來的, 這理由不行。
其實我不是個人，是條小魚精，到時間就會變出魚尾巴？
——老板會以為他有神經病！
要不乾脆不解釋了，用魚尾巴拍暈老板，然後立即逃走，以後要問就是幻覺。
——但是莫名其妙把人家拍暈，多不道德呀！
況且，不說他憑著一條魚尾巴要怎麼逃跑吧，林濛估量了一下自己和老板的體格，覺得極有可能他還沒行動，就被老板抓住尾巴倒拎起來了……
最後這套方案的可行性最小！
啊——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林濛抱著自己的小腦袋瓜子拚命搖晃，裡麵咕噸咕噸全是水，啥靠譜的法子都沒晃出來。
那條漂亮的瑩藍色魚尾巴大概是感覺到他不喜歡自己，尾端委委屈屈地蜷曲起來，就連鱗片都不如剛才有光澤了。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林濛抱著尾巴不知所措。
雷琰在外麵耐心也逐漸喪失。
現在程序員屬於高危行業，加班多運動少，突然猝死的也不少，小新人看起來那麼的……那麼柔弱，萬一虛脫……
雷琰越想越擔心，再次敲門：“濛濛，你怎麼沒聲音了？是不是暈倒了？我要進來了。”
他這次敲門沒注意控製力道，小小的木門被敲得砰砰響。
林濛在裡麵感覺那扇門都要從門框上脫落下來了，嚇得他倏地一下站起來：“不……啊——！”
魚尾巴又怎麼可能能站住呢？林濛剛一起身就失去了平衡，身體朝前“啪嘰”一聲摔在地上，嘴裡發出一聲驚呼。
雷琰聽見林濛的驚叫聲和什麼東西砸在地上的聲音同時響起，也顧不得合適不合適了，大手一擰，硬是將門把鎖給拽下來了，直接推門進入。
“濛濛——”
雷琰被要說的話被噎在喉嚨裡，眼神複雜地看著麵前的場景。
老實說，顯而易見的撩撥他見得多了，方法高端的他都不當回事，更彆提這種全無技巧的誘惑方式，太直白，也太拙劣。
但對象是林濛的話……他還就吃這一套。
雷琰目光灼灼地盯著地上趴著的小新人。
男孩子上衣完好，但下裝失蹤，好在T恤衫足夠寬鬆可以一直遮到大腿根，不然可以想象這是一副如何美妙的景象，但就算是這樣，那兩條白到透光的小細腿兒也還是很紮眼，纖瘦的腳腕形狀漂亮，他一手就可以輕鬆握住……
雷大總裁眼神幽暗，不動聲色地地撚了撚手指，嗓音低沉：“濛濛，你的褲子呢？”
林濛原本捂著臉裝鴕鳥，反正他也解釋不了自己為什麼會長出魚尾巴來，男人的問話倒是讓他怔了怔。
為什麼問褲子？
尾巴難道不是更顯眼嗎？
林濛扭頭，從指縫裡朝下看了一眼，頓時“呀”地叫出聲。
哎呀！他的腿……什麼時候又變回來了？！！
林濛慌裡慌張地坐起來，縮起兩條小白腿，手用力扯著T恤下擺以防走光，臉紅得不可思議：“我我我……我不是，我沒有……”
到底“不是什麼，沒有什麼”他也說不清，好像一個正在乾小壞事的孩子被家長當場抓包，拚命給自己的行為找合理的理由，但很可惜，一切都是徒勞。
都怪那條作怪的魚尾巴！
說出來就出來，說消失就消失。
他想著光溜溜的兩條腿上一片鱗都沒有，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
那麼問題來了。
他要如何跟老板解釋自己沒穿褲子的原因？！
脫了褲子也就算了，褲子還裂成開襠的落在地上，這無論如何也解釋不清啊！
會被當成是變態的……嗚……
林濛一手攥著衣擺，一手捂住臉，皮膚都因為羞恥和著急而泛出粉色來。
雷琰沒有繼續追問，因為小朋友給他的感覺就是一副“再問我就哭死給你看”的樣子。
他不想林濛哭，所以自己找原因。
視線在小小的衛生間裡掃了一圈，很容易就在地上找到了撕裂的舊牛仔褲和……一片破破爛爛的小內褲。
之前沒有注意到是因為一進門的視覺衝擊太強，他的注意力全被林濛的兩條小細腿兒吸引了。
雷琰本身並不是縱欲的人，或者說常年高壓的工作讓他根本無心在意情/欲之事，他想找人排遣輕而易舉，但就是沒這個興趣，他甚至一度懷疑自己是性冷淡。
但剛才的反應已經證明他不是了。
眼前的小朋友什麼都不用做，隻是垂著腦袋光著兩條腿坐在地上，就對他有足夠的誘惑力。
雷琰俯身去撿落在地上的褲子。
林濛先他一步搶過小內褲，坐在屁股底下藏起來，讓他老板碰了這個他還活不活了！
雷琰一哂：“這回身手倒是挺敏捷的，小動作還挺快。”
“……”林濛再次發揮躺平任嘲的本領，像個蚌殼似的閉緊嘴巴，堅決不說話，隻不過渾身都紅透了，尤其耳朵尖，拿個冰塊靠上去能直接“呲”地一聲冒白煙兒。
雷琰也不為難他，拎起牛仔長褲看了眼，莫名覺得這破口的樣子有點眼熟。
他記得在小檸檬變成小人魚的那天清晨，小家夥捧著被尾巴撐破的連體衣給他看，當時那件連體衣也是像這樣褲/襠裂開，直接變成了開襠褲……
雷琰的視線重新挪回林濛身上。
真的很像啊……
小檸檬弄壞了褲子，也是捂著臉紅著耳朵，一聲不吭，將身體縮成小小的一團，好像這樣彆人就看不見他似的，小新人也是這副小模樣。
人的大腦可以根據細碎線索將不完整的信息拚湊起來，太多的相似點讓雷琰不由得產生疑惑。
總不能，小新人每晚都變成小檸檬，鑽進遊戲裡陪他吧？
“我這條褲子穿好幾年了，洗的次數太多，布……布洗脆了，容易破……”
林濛呐呐地解釋。
這是他能夠想到的聽起來最正常的借口了。
其實細想一下，這借口根本全是破綻，隻要稍稍有點生活常識的人就會想到，正常的舊褲子再怎麼破損也不可能是這麼誇張的撕裂口，還是從襠部一直延伸到褲腿的那種。
但雷大總裁含著金湯匙出生，長大後又自己開公司做老板，彆的東西可能沒有，最多的就是錢。
雷總那麼有錢，哪有機會接觸舊褲子呢？
從上萬的西服褲到近百萬的手工禮服褲，穿臟了自有專人料理，該丟的丟，該換的換，不可能遇上褲子老舊到炸線的情況。
於是，雷琰也就並沒有懷疑林濛的話。
小男生軟軟綿綿的說話聲仿佛在雷琰心口撓了一把，癢得難受，自然也就沒心思多想。
還心疼起林濛來了。
他知道林濛的經濟狀況不好，但沒想到糟糕到這種程度。
這也就不難理解為什麼小朋友這麼怕生的一個娃，會主動跑去超市參加奇奇怪怪的比賽，好不容易拔得頭籌也不換點兒值錢的東西，倒是給他拿了兩盒膏藥貼。
怕不是林濛本來就是衝著膏藥貼去的，因為沒錢買，才參加的比賽……
思及此，雷總的心頓時軟得一塌糊塗，恨不能將人摟進懷裡揉一揉。
怎麼能這麼乖呢？
又乖又善良，還惹人心疼……
這麼可愛的小寶貝，總不好讓人一直坐在地上，屁股著涼可是會生病的。
雷琰丟下褲子，也同時丟掉了挖掘真相的機會。
他衝林濛伸出手：“不介意的話，我抱你起來？”
“不用，我自己能……”
林濛感覺老板信了他的鬼話，偷偷籲出一大口氣，他想自己爬起來，但可惜腿剛變回來使不上力，身體一晃又要栽倒。
被一雙有力的大手扶住。
“小心。”
任何一個熟人看見雷琰這副表情，一定都隻想罵一句日了狗了。
鐵血總裁居然也會露出柔情似水的一麵，兩條胳膊肌肉繃緊地摟著人，但小心控製著力道，多一點的力氣都不敢使。
雷琰把林濛抱進懷裡，才驚覺這副小身體比看上去還要瘦小，仿佛一折就會斷似的，也不知道飯都吃到哪裡去了……
被男人熱烘烘的胸膛包裹住，林濛也是一怔。
……很久很久沒有人給過他擁抱了。
父親過世後，他就是個沒人要的小孤兒，親戚們除了給他白眼和閉門羹之外，並不會給他擁抱這種奢侈品。
後來他慢慢習慣了孤獨，將自己藏在電腦後麵，寫代碼編程序，做各種好玩的MOD上傳到《Dream House》裡，用以豐富父親最後的作品。
倒是沒想到，他這樣的行為讓玩家們封他為神，二次元的世界，開始有人能記住他的名字。
林濛本以為最好的情況也就是這樣了。
孤獨了寂寞了，就上網看看粉絲們給Lemon的留言，至少還有人在找他，至少還有人需要他。
從沒想過，現實世界裡還會再遇上關心他的人，因為怕他摔倒而擁抱他。
“咳……”
雷琰一聲乾咳打斷了他的思緒。
林濛茫然抬頭：“嗯？”
雷琰禮節性地彆開臉，反正該看不該看的他都看到了：“你走光了。”
林濛呆呆地低頭，才發現因為剛才的動作T恤衫的下擺他沒扯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