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然,朝太初不想鬨大,隻想把這件事輕輕揭過。
但是朝今歲不願意。
她死死盯著刑堂長老,無形的威壓散開,
“長老,勾結外宗,陷害少宗主,該當何罪?”
左邊是朝太初,右邊朝今歲。
逼得他額頭冒汗,在巨大的壓力之下囁嚅不已。
她厲聲喝道,“說話!該當何罪?”
他嚇得一抖,顫顫巍巍道,“當、當誅!”
話音落下,周圍一片死寂。
朝小塗終於忍不住了,上前一步。
上一世因為朝今歲立下了天地契約,在她麵前一直退讓、忍耐,所以她說話從來都不客氣,尖酸刻薄道,
“師兄雖然有錯,也罪不當死,為了一件沒發生的事喊打喊殺,少宗主好生威風!難道你的命就貴重,其他弟子命就賤了麼?!”
朝今歲抬眸看向她。
那眼神,竟有一瞬間像極了上一世那個毀天滅地的魔神。
朝小塗遭到了驚嚇,猛地退後一步。
一時間為她氣勢所迫,嘴唇顫抖,再也沒說出一句話。
朝太初今天也的確因為夙流雲而惱火萬分——當然不是因為朝今歲。
他有心撮合夙流雲和朝小塗,朝小塗也對他死心塌地,夙流雲這般做掃了他的麵子,所以他也滿心的不爽,便一甩袖,“思過崖,三年!”
他自認為退讓極大:思過崖下三年,受三十鞭,已經是重罰了。
可是朝今歲仍然一動不動。
其他人都竊竊私語了起來。
朝太初滿心的惱火,瞪著這個一向聽話的女兒。
可是她隻是安靜地看向他。
他惱火地來到她麵前,憤怒地壓低聲音道,“難道你要因為這件事,讓整個昆侖和夙家交惡麼?!”
他的聲音很小,隻有兩個人能聽見:“大局為重,你連最基本的穩重都喪失了麼?”
朝今歲捏緊了掌心,手指發白。
這句話太熟悉了。
在那個噩夢裡,朝照月死後,她萬念俱灰,日日忍受斷筋重塑之苦,做夢都想殺了夙流雲。
她修養好身體,第一件事就是提著劍去找了夙流雲。
她恨不得將他碎屍萬段。
可是朝小塗擋在了他的麵前——
“你立下了天地誓約!你要他死,就先從我的屍體上踏過去!”
是了,她立下了天地誓言:誓死保護昆侖,保護朝小塗。
她提著劍的手在顫抖。
所有人都在勸她。
師兄師妹們都被夙流雲翩翩君子的假象迷惑,他們說:“夙師兄隻是一時糊塗。”
長老們朝她施壓、質問她:“難道要因為個人恩怨,引起昆侖的動蕩,要讓昆侖與夙家為敵麼?”
朝太初說:“修真界危在旦夕,人族正在團結的緊要關頭,你是少宗主,要以大局為重!”
伏魔劍被她捏得發顫。
最後,她鬆開了劍。
在伏魔劍落在地上的那一刻,她像是陷入了一個醒不來的夢魘。
從此萬念俱灰,如同行屍走肉。
她一日日看著夙流雲逍遙快活,但是隻要朝小塗癡心不改,她連動他的可能都沒有。
她小時候聽朝太初教她:是非自有公論,公道自在人心。
她嫉惡如仇,無數次站出來維護這世間的道義。
可最終,她在雪地裡長跪不起,隻換來了一具朝照月屍體;
她的一生,也隻換了夙流雲在思過崖下的三年。
她的視線從他們一張張熟悉的臉上滑過,幾乎和前世那場噩夢重疊。
她的視線最後凝固在夙流雲的臉上。
他麵色蒼白,但是如果仔細看,從頭到尾,他甚至連驚慌都沒有。
夙家家大業大,昆侖為了不和夙家交惡,絕對不會對夙家唯一的繼承人動手;他還有一個朝太初寶貝女兒深深的愛慕。
他從頭到尾都看得很清楚,她就算今天再堅持,也不會有更好的結果了。
她看似是少宗主,是昆侖未來的掌門人,風光無限好。
其實就是塊空中的浮萍,她孑然一身,身後什麼都沒有。
她從始至終,隻有一個人。
所以這個人從來肆無忌憚,他喜歡一個人就要得到,得不到,哪怕毀掉也在所不惜。
但是,隻有一個人,也夠了。
她輕聲說了一聲,“好。”
朝太初露出了輕鬆的神色,刑堂長老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
誰也沒有注意到她的語氣那樣輕柔、怪異。
——果然,她還是和從前一樣,是大家眼裡的那個合格的少宗主。
溫和,謙遜,從不計較個人得失。
然而下一秒。
“錚”的一聲,她猛地抽出了離她最近的朝太初腰間的長劍。
沒有人看清她的動作,隻是那劍氣如虹,掀翻了擋在她麵前的朝小塗。
然後在眾人的驚呼聲當中——
她反手一劍,噗嗤一聲,猛地將夙流雲捅了個對穿。
公平?道義?
彆人給不了,她自己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