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猶豫了一會兒,終於開口了:“婆婆,我娘是神樹族的人麼?”
她問得鎮定,可是攥緊的手還是泄露出了一絲的緊張。
許久後,蒼老的聲音幽幽地歎息了一聲。
答案不言而喻。
她又問:“那水雲天外麵的許家,又是怎麼回事?”
水婆婆本來很慈祥的一個老太太,一聽說“許家”兩個字,語氣就變了:
“還不是你那個爹!”
水婆婆拍了拍桌子:
“他表麵上裝得好,卻嫌棄我們阿菩沒有家族、沒有身份!”
“還不是他覺得自己是高高在上的昆侖劍宗的宗主,娶我們阿菩是紆尊降貴!”
“他不願意丟這個麵子,就將阿菩記在了許家,當做許家的養女出嫁!”
水婆婆冷笑:“至少許家是天賜府的首富,說出來比一介孤女好聽些!”
朝今歲沉默了,卻並不意外。
她垂下了眸子,心中一片冰冷。
她早就知道了朝太初是個什麼樣的人,他從前就嫌棄她和朝照月是“凡人之子”,當初能夠做出這樣的事,實在是不奇怪。
水婆婆卻不願意再說,擺擺手:
“都過去了,說起來隻叫人白白生氣一場,你的傷還沒好,先去休息吧。”
見水婆婆抬步就要走,一直很安靜的朝今歲突然間抬頭,叫住了她:
“水婆婆,我娘她真的是難產死的麼?”
水婆婆身形一頓:“你爹說,是難產?”
她冷笑了一聲:“阿菩怎麼可能因為區區難產死掉!”
她手中的拐杖憤怒地敲了敲地板:
“要知道你娘是怎麼死的,就去問你那個爹是怎麼害死她的!”
朝今歲一愣,漂亮的杏眼一眯:
“婆婆,你說什麼?”
“我娘,是朝太初害死的?”
水婆婆卻再也不願意和她再多說什麼,隻是擺擺手。
這小老太太,一出門那拐杖就像是個擺設似的,一下子健步如飛,一眨眼就不見了。
她要追上去,卻被阿澈給攔住了。
阿澈是大祭司水婆婆身邊的侍女。
她朝著朝今歲笑了笑:
“水婆婆說,既然你來水雲天是為了朝照月和阿菩,如今朝照月已經找到了,婆婆讓我帶你去見見阿菩。”
聽說要去見她娘,朝今歲到底是沒有去追那老太太。
那老太太健步如飛的架勢,活像是後麵有鬼在追她。
神樹原裡今日下了雪,一排排的木屋就像是撒上了糖霜,她們離開了這美麗的小村莊,來到了一片平原。
隻見皚皚的白雪上,一朵朵紫色的花開遍了整個原野,在雪地裡仍然招展著花瓣,熱情又生命力極為旺盛。
阿澈介紹道:“這就是我們神樹族的墓地。”
“每一個神樹族人隕落,都會埋葬在這片原野之上,每一朵紫靈花,就是從神樹族人的屍骨傷的開出來的花。”
阿澈帶著她來到了小路的儘頭:“阿菩就在這裡。”
阿澈離開了,隻留下了朝今歲一個人在這裡看了許久,她披著大氅,背影顯得很是孤寂。
係統忍不住出聲:“節哀。”
她說:“我不難過。”
係統:“不要強撐!”
她說:“我沒有強撐,我在找我娘。”
剛剛阿澈隨手一指,就有一片花,好幾十朵,她都來不及難過,就在很認真地思索:
到底是圓的那朵是她娘,還是扁的那朵?
係統:“……”
但是下一秒,一隻手就伸了過來,掐走了一朵紫色的小花。
朝照月:“這什麼花,怪好看的。”
朝今歲:“……”
下一秒,又有一隻手伸了過來,又掐走了一朵紫色的小花。
大魔頭隨手一扯:“你在這兒做什麼,這幾朵花有什麼好看的?”
歲:“這是我娘。”
剛剛捏碎小花的朝照月一僵。
大魔頭辣手摧花的動作一頓,低頭看了看手裡的花,立馬試圖把花重新裝回去。
*
回去的路上,本來還橫眉冷對的朝照月:“我真該死。”
大魔頭看了一眼前麵少女的側臉:“我也該死。”
兩個都該死的人都喪失了吵架的資格,早上的劍拔弩張的火藥味也消失了,詭異地保持了短暫的和平。
朝照月又有些狐疑道:“我在神樹原住了那麼長時間,水婆婆一直不肯和我講阿娘的事,我也從來沒有聽過神樹原有什麼紫靈花的墓地。”
朝今歲轉頭看了他一眼。
朝照月立馬低頭:“我真該死。”
不過,這事的確有種說不出來的蹊蹺。
哪有隨便指著一片花叢說那是你娘的?連具體是哪一朵都不說清楚,這也太隨便了,難道神樹族人自己上墳的時候不會認錯麼?
大魔頭突然間說:
“想知道你娘到底是不是埋在那裡,本座有個辦法。”
她的腳步一頓。
她突然間想起,魔神掌管修羅道,肯定有尋覓亡者的辦法。
他對朝照月說:“給本座一滴血。”
他的手心出現了一點業火。
業火可以燒灼靈魂,本來就是亡者之火,要順著血脈的氣息找到亡靈並不難。
喂了一團業火一滴血後,這點業火就像是螢火蟲一樣,朝著神樹原飄去。
那業火在原地停留了一瞬間,又很快朝著紫靈花的花叢飛去。
朝今歲轉頭看了他一眼。
魔:“……”
魔:“本座該死。”
但是那業火隻是在紫靈花當中停留了一瞬,下一秒,就朝著空中飛了過去。
朝今歲抬頭望去,卻看見了那一點業火,飛向了——
幾乎占據了整個水雲天的菩提神樹!
朝今歲的視線猛地頓住了。
她喃喃地念道:“阿菩……”
三人一起抬起頭看向了那棵巨大無比的神樹。
阿菩——
菩提的菩。
神樹菩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