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之約四(“尊上,這叫吃軟飯啊”)(2 / 2)

下一步就該吐血、心碎欲死了。

她說:“燕燕,你把我當成什麼人了?”

“我不怕死,你怕麼?”

她道:“閉嘴!”

他嘶啞道:“你瘋了!快出去!”

這隻魔愣住了,許久之後,有點想要笑,笑起來又顯得猙獰,乾脆就罵道:“小瘋子。”

她立馬追了上去。

這種清醒地等待著自己變成個瘋子的感覺,實在是不太好。

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仿佛時間都在這深潭裡麵被無限地拉長,天地間隻剩下了他們破碎混亂的呼吸,看上去額頭相抵,誰知道他們在另外一個天地裡,抵死愉悅,瘋狂撕扯?

在深潭中間,鎖著一隻魔。

她抬頭,看向了魔界的方向。

信任一旦被戳破,想要彌合,就變得很困難。

這幅場景,朝今歲前世見過很多次。

她說:“燕雪衣,你騙人。”

燕雪衣看著下麵的人群,他對廣平說:“本座一直以為,這一世,還有很長時間。”

可是天地間,唯獨她不行。

他克製住了自己去撕咬眼前人的**,猛地扭頭:“快走!”

但他若真的有了什麼事,他不會留下來讓她照顧,一定會自己先躲起來,不叫她看見他半點狼狽的樣子。

她突然間想起來,是天地間的魔氣暴動。獸潮代表著魔氣開始泛濫,其他魔族的感受還沒有那麼明顯,但是首當其衝的,是魔神。

但是很快,朝今歲就意識到了事情不對。

她說:“我前世就知道你是個什麼樣的瘋狗,我要是害怕了,就不會出現在這裡。”

——又要殺他,還要嫌棄他,天底下簡直沒有比她更壞的人了。

周圍一片寂靜,鳥獸都已經飛速逃離了此地,隻剩下了暴雨如注。

最後一步,就由她踏出去吧。

可是下一秒,他聽見了腳步聲。

可是下一秒,痛苦和歡悅就像是電流一樣從交融的神識當中傳遞過來,她悶哼一聲,倒在了他的肩上,死死抱住了他的肩膀,身體微微顫抖。

若是換個人,發個天道誓言就可以消弭這道瘡疤。

但是神魂抽離的辦法,隻有一個。

這樣的一隻魔,她前世要殺他,其實並不奇怪,不是麼?

他說:“我現在控製不了自己,你就不怕死?”

她知道,前世那一劍,到底是在他的心上捅了一個巨大的洞,在呼呼地漏風。

她當時隻想快點讓這隻魔停下來,從未仔細打量過他暴動時的樣子。

他們已經錯過了一世,就算曾經有過傷害,他也不在乎了。

是那隻漸漸從暴動中蘇醒的魔。

漸漸的,這隻魔徹底失去了最後的一絲神誌。

她拉著他的鎖鏈,嘩啦一聲,就把他拽了過來,她的額頭抵住了他的額頭,戲謔地笑道:

不和她鬨彆扭了。

但在他朝著她走來九十九步的時候,她不想做個膽小鬼。

可是那個長發的青年卻笑了笑,沒有說話。

“你是不是想,以後你要是經常暴動,我就不喜歡你了,你就找個地方躲起來,再也不來找我了?”

於是,他看她的眼神就變得那樣複雜,半夜不睡覺,就沉默地盯著她,像是舍不得眨眼一樣;抱著她的時候,那樣用力,好像她隨時會消失一般。

她的麵前,有著三塊補天石。

她捧起了那隻魔的麵頰,吻了吻他冰冷的唇。

*

夙家的、太玄無極的、菩提神樹的。

朝今歲一直以為自己還有很長的時間,可是現在,她突然間意識到,這一世改變的東西太多了,獸潮一旦開始,留給她的時間其實不多了。

他發現,自己突然間很想她,想要立馬就見到她。

獸潮,就是一個分水嶺。

他自嘲道:“不一樣,偶爾一兩次,和經常能一樣麼?”

腳步聲沒有停下來。

係統啞口無言,因為它發現,也許宿主說得對,她其實並沒有隱藏那塊石頭對於她的重要性。

他想,如果以後他都要這麼瘋,她還會喜歡他麼?

她感覺到他身上暴戾的氣息,恐怖的威壓,危險的氣息讓她渾身上下都叫囂著逃離。

魔神比菩提神樹活得還久,他既然能夠一語道出“天道殘缺”,他真的不知道補天石的存在麼?

然後找個沒人的地方躲起來,度過這段時間。

潭中傳來了水聲。

她抱住了他,卻在這個時候,做了一件事——

他於是什麼都沒有說,隻是狠狠地抱住了她,深吸一口她身上的氣味。

這魔頭,沒病的時候,毫不猶豫拿裝病來當梯子博取同情;

她被他托起了臀,背靠在了那巨石上,那隻魔額頭抵住她,聲音無比低啞道:

像是一隻患得患失的小狗。

這魔還忍不住嘲諷道:“你從那本書上知道的?道經麼?”

她看見了那魔頭渾身濕漉漉的,他麵色蒼白,走了兩步,就直接倒在了她的身上。

他在水麵上看見了自己倒影,猙獰又可怕。

獸潮後,他清醒的時間會越來越短。

她說:“你彆小瞧人。”

她一半的神識闖進了他的識海!

他示弱、裝病,不過是想要告訴她一件事:他沒有威脅了,他想待在她身邊。

他閉著眼睛抱著她抱了一會兒,渾身的魔氣開始瘋狂地暴漲,他努力想要壓抑下去,卻始終無法克製,最後隻能狠狠地抱了她一下,轉頭,飛快地朝著飛霜穀的密林離去,消失在了雨幕當中。

她不知道這一世到底還剩下多長時間。

*

下一秒,她就死死咬住了他的肩膀,發出了悶悶的聲音,她修長漂亮的手指顫抖,死死地攀住了他才不至於掉下去。

她從一本典籍當中知道,這種暴動的情況下,想要減輕痛苦,可以將神魂暫時抽離出來。

然而,這一切都不過是權衡之策。

她卻說:“神魂交融,你會麼?”

他嘶啞地笑:“你是不是隻是知道神魂交融這件事,不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說:“你走。”

她遠遠看著,才發現他非常的痛苦。

暴雨聲中,她翻著書等著大魔頭回來。

因為他太安靜了。

他的眼中黑金交替,飛快地變幻著,暴動時的氣息比當初在鬥獸場、在夙家時看見的,都要恐怖無數倍——因為他現在已經意識到了自己是魔神,甚至已經可以完全掌控修羅道。

但是她知道,伴隨著獸潮開始,這種事會越來越頻繁,一直到這種暴動的狀態,成為這隻魔的常態。隻要她想和他在一起,接下來的日子裡,就要時常麵對這樣的一隻瘋掉的魔。

她問道:“況且,係統,你覺得魔神當真不知道補天石的存在麼?”

魔神歸位後,一旦天地間的魔氣失衡,殺伐之神就會開始滅世之路,是沒有理智可言的,和他談合作,就是找死;

她的手指撫摸著他的長發:“燕燕,你不能躲起來。”

獸潮之後,下了一場傾盆大雨,似乎為了要將獸潮帶來的塵土漫天給洗刷乾淨。

朝今歲站在了飛霜穀的斷崖之上。

她應該留他一隻魔度過這段時期,等到他結束了暴動再過來。

突然間,大門被風猛地吹開。

她找了他半天不見,還好飛霜穀外並不大,最後在飛霜穀的密林裡,終於找到了一個深潭。

那隻魔麵無表情,麵頰上猙獰的魔紋浮現,青筋暴起。

話音落下,鎖鏈啪地斷開了,她猛地被這隻魔給撲進了水潭裡。

他在不安,在患得患失。

可是現在的魔神,他有理智,有情感,他是可以正常思考的,還會無條件地偏心她。

從前的三塊補天石,魔尊沒有幫她麼?她現在隻不過是將合作擺在了明麵上。

如果換個神魂不夠強大的,早在這種交融當中被撕碎,可是元嬰大圓滿的修士神魂強度非比尋常。就像是反複被拉進無邊的狂潮當中一般,不知疲倦的巨浪帶來戰栗一般的快樂,卻因為瘋狂又不知收斂的浪潮,歡悅到了無法承受的地步。

意識到這一點後,揣了一肚子話想要對她說的魔,突然間退卻了。

她說:“現在的燕燕處於一個很微妙的狀態當中。他既知道自己是魔神,又擁有著燕燕的情感。”

他的身上魔氣漸漸地暴動,眼神開始混沌,他青筋暴起,鎖鏈死死地綁住他讓他不能動彈,痛苦讓這隻魔忍不住發出了低啞的嘶吼聲。

他垂下了眸子,長發青年的神色晦暗不明。

她把他身上的鎖鏈一拉,笑道:“少廢話。”

他始終不信她放下了對他的戒備,可又舍不得離開她。

係統大驚失色。

這隻魔歪了歪魔角,他說:“遵命。”

——如此熟悉的劇情。

可是她卻沒有躲開,任由狂風把她卷了進去。

她說:“放心,我不會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我會先試著和魔神談一談,試探一下他的態度。”

如果說從前他不過是寥寥幾次的魔氣暴動,那麼接下來,他會越來越瘋,也許幾年後,大部分時間都在暴動當中度過。

燕雪衣也想到了這一點。

廣平說:“等到您回歸魔神之位,您的時間將會與天地同長。”

她來到了他的麵前,和那隻猙獰的魔對視。

他運轉了《明心訣》、將自己綁在了這巨石之上。

她說:“你能躲得了一次,難道要次次都躲著我?”

哪怕是認為她會傷害他,他也舍不得走。

他扭過了頭去,自嘲地露出了一個笑。

他忍受著魔氣的衝擊帶來的痛苦,在潭水裡青筋暴起,等待著更大的痛苦降臨,把他折磨成一個瘋子。

他儘量冷靜道:“等結束了,本座就去找你,你先回去。”

最後,她抱住了他的肩膀,慢慢地滑下了他的身體,渾身顫抖,卻被一條胳膊托住。

她說:“這件事我想了很久,我需要人幫忙。”

“你自找的。”

她終於下定了一個決心:她想把補天石的事告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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