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今歲看著他,百年來,她第一次見到朝太初這樣失態,可是她沒有半分動容,反而輕聲戳穿了朝太初:“你是不是以為,把一切推到天道身上,你就清清白白了?”
“老夫以後不會再和你作對了。”
所以弑父,是真的;
看見魔神出現的那一刻,朝太初終於絕望地意識到,指望天道保住他的命是沒用了。
她選擇了用另一種更加冷酷的方式告訴他。
如果猜測是真的,她有了一種預感。
他垂下了眸子,遮住了裡麵的恨意。
“夙家要劍骨的時候,你是毫不猶豫選擇犧牲我的?”
她看上去和離開昆侖劍宗之時,沒有什麼區彆。
恐怕天道自己也沒有想到這一點。它以為自己編了一個預言,卻忘記了自己那時候可是規則之神!
“戰鬥暫時沒有波及到玉劍山,這個時候往山外跑才是找死!速速回來!”
他小時候有多崇拜、濡慕父親,如今就有多恨他!
袁驚天丟下一句“不是化神修士”,就帶著人匆匆離去了。
暴雨聲裡,朝照月捏緊了掌心,額頭上的青筋直冒。
他猛地抓緊了那桌子,一轉頭卻看見了她嘴角嘲諷的笑意。
所以,朝太初沒有聽見指責、唾罵和哭泣,也沒有聽見反駁。
他本來可以有一個未來天道的女兒!本來朝今歲會留在昆侖劍宗,永遠為他所用的!
在他把阿菩逼得跳崖的那一刻開始,他已經沒有回頭路了!
彆院外下起了雨,更加讓他心煩意亂。
那是前所未有的機緣!
“父親,我這個兒子,可從未出現在預言裡過。”
從始至終,朝今歲都沒有動搖!
看,你多年來的噩夢,要實現了。
山底下,各大宗門的劍修都麵麵相覷。
語氣竟然有些意料當中的冷靜,他轉過身,看向了那嫋嫋的青煙,感歎道:“當年你一出生的時候,我是很疼愛你的。”
但是他又是那樣了解這個女兒,她是個寧折不彎,玉石俱焚的性格,她不中計,似乎是意料之中的事。
他可以眼睛都不眨一下,就要剖去朝照月劍骨;
“你忘了麼?那個時候我沒有誕生,它還是天道,就算是衰微得要死了,它還是名正言順的天道。”
朝今歲幾乎要冷笑出聲。
從八重山匆匆趕下來的袁驚天立刻下令道:
她提著昆侖劍,劍上還有雨水一滴滴地往下落,竟有種血水一般的,讓人觸目驚心之感。
“什麼昆侖劍宗,什麼朝家,你拿去便是!”
她笑了:
“錯的是愚弄你的天道,你不過是個被人操控的傀儡。”
一牆之隔,抱臂靠在牆上的朝照月,心情十分複雜。
輕飄飄的一句話,就將他們所遭受的一切給揭了過去,仿佛他生了他們,他們承受一切都是應該的,不能指責他些什麼。
朝太初卻仿佛被她的笑給激怒了,突然間激動了起來:
有人驚恐地高聲道:“袁盟主,是化神修士麼?”
成為了這預言之下的傀儡!
所以證道,也是真的。
因為朝今歲沒有下山。
隻要朝今歲能夠答應天道,她就會遺忘一切,再也不會想要弑父!
紅娘壓低聲音道:“尊上就在附近守著,放心!”
“當時我就想,你和你阿娘長得像,以後一定是個漂亮的小姑娘。”
也可以麵不改色地讓朝照月去送死。
許久之後,朝太初的聲音傳來:
“老夫從前雖然待你不好,但是你在昆侖劍宗,吃穿用度,哪裡有虧待你過!”
一句“生身之父”,就要將所有的過去給抵消。
是擁有一部分神的力量呢?還是掌控天雷呢?
朝太初憤怒道:
在祠堂前,供奉著一座“無上至聖先師天道”的牌位,三炷香前,是神色焦急的朝太初。
“朝太初,除了自己,你誰也不愛!”
息壤宗的三人都麵露擔憂之色。
他可以下令萬箭齊發,把她射死在雪地裡;
她不會責怪朝太初的狠心和苛待,一一細數他的過錯,因為那樣太像個受儘委屈的小孩了。
他剛剛想要靈韻和紅娘先回去,他再去找找,但是下一秒,一隻小紙鶴就撲棱棱地飛進了他的掌心。
朝太初說:“它告訴了我兩個預言!”
“你猜猜看,它那時候可是天道,從天道嘴裡說出預言,不管是不是編的,會不會變成真的呢?”
袁驚天沒有說話,和雷鎮惡幾人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見了忌憚之色。
朝太初不明白:“什麼?”
然而,就在他轉身要離開彆院的時候,朝今歲出現了。
*
……
她隻是輕聲說:“不是假的。”
可是漸漸的,這個人竟然冷靜了下來。
朝太初在彆院內急得團團轉。
*
他想要暫時忍住擔憂,可是外邊的地動山搖讓他根本放心不下來。
“我還曾把你放在脖子上,讓你騎大馬。”
——若是朝太初當初對她、對朝照月和阿菩都沒有那麼趕儘殺絕,何至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雖然朝今歲不確定那個時候的天道衰微到了什麼地步,力量還剩下多少,預言能夠應驗到什麼程度——但是至少,她可以確定一件事:朝太初一死,她就離天道更近一步了。
他本以為那計劃天衣無縫。
“第二個預言是它編造的,但不是假的。”
他隻聽見了外麵的大雨砸在地麵上的聲音,還有窗外的電閃雷鳴。
這樣他們就可以握手,隻要不威脅到他的地位,他當然可以容得下她。
如同招魂的鬼怪,在耳邊低語——
“封鎖玉劍山!不許任何人進出!所有宗門的弟子都先聚攏起來,開啟護山大陣!”
——因為這個,前世朝照月死前,她哪怕被利用、被當做一把刀,哪怕明晃晃的偏心,她也從來不覺得有什麼。
況且,到時候,她不過是天道手中一隻可以隨意拿捏的傀儡罷了,還有什麼可怕的?
他的視線看向遠方,像是回到了從前。
他們都不約而同地想到了,那個把朝今歲叫走的青年人。
天雷滾滾、天地震動,恐怖的威壓遍布了整片天地。
他隨口編造的一句話,和普通的謊言,能一樣麼?
朝太初臉上半真半假的憤怒消失了,他失魂落魄道:
終於,他狠下了心,緩緩地吐出了一口氣,漸漸地平靜了下來。
可她那一世得到了什麼?
朝太初本來心驚了一瞬。
他現在來問她:何至於此?
八重山的幻境被劈碎,玉劍大會就中止了。
那個時候她想,他到底生了她,算她還他的生恩。
朝太初猛地把天道的牌位給揮倒在了地上,狀若癲狂,“都是你!都是你!”
朝今歲冷靜地看著他。
是啊,生身之父。
他說:“你來了?”
話音落下,裡麵終於安靜了下來。
“我不知道麼?!但是我已經沒有回頭路了!”
所以哪怕是知道那是個圈套,是個局,他隻能硬著頭皮走下去!
是了,朝太初心智不弱,他怎麼看不出來那是一個圈套?
“不,我猜到了!一百年,我每天都在想,我怎麼會猜不到!”
朝照月強壓下了心中的不安:“應該不會有事。”
朝太初說:“隻可惜好景不長。”
山南彆院,也是袁鳳年的產業之一,朝太初這段時間,就一直在此處。
可是接近化神的幾個元嬰大圓滿都齊齊地麵露震驚之色:那不是化神的威壓!
——那是比化神更加恐怖的存在!
“我在天賜府的時候,你是如何下令關閉水雲天的?”
白衣如雪,一雙漂亮的杏眼,淩冽又充滿寒意,長發無風自動,在這個雨夜裡,顯出來一股肅殺之味。
他已經和自己的女兒走上了決裂。
“至少,我是你們的生身之父。”
朝太初幽幽一歎:
在外麵一片兵荒馬亂之時,本就位置偏遠的這處,就顯得十分幽靜。
上麵隻有一行字:袁家山南彆院,速來。
他沉默地聽著,終於忍不住冷笑出聲:
朝太初幾乎是望眼欲穿,可是沒有——
玉雪可愛的小孩,一逗就會咯咯笑,誰不會喜歡呢?
那遠遠不是元嬰大圓滿時修士能夠弄出來的動靜,難道是化神修士?
他恨得牙癢癢:她為什麼不軟弱一點?她為什麼就不肯退縮呢?
沒人回答他,隻有外麵的暴雨傾盆而下。
她蹲下來,和他對視:
什麼天道魔神,他們有他們高高在上的活法,可是朝太初這種普通修士,自然也有自己的活路。
“既然預言是假的,又何至於此?”
——他醒了,但是醒得太遲了。
萬箭穿心。
一時間,玉劍城中,人心慌慌,亂成了一片。
她長大了,她越來越接近天道,已經了足夠冷酷的心性。
他可以害死阿菩一次;
朝今歲順著他的視線,看向了那座“至聖無上先師天道”的牌位。
朝太初一開始不明所以,但是慢慢的,麵色變了。
“你以為我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麼?!”
他雙目血紅,這回倒是真的恨極了——
“既然那個預言是假的,你也知道了,為什麼還不肯放過老夫?”
她不會選擇哭訴、指責,仿佛這樣才能一償多年來的苦難。
他隻是想活下去!
她露出了嘲弄的笑:“這話,你去騙騙三歲小孩吧。”
然而還不等玉劍盟的人進入山中查看發生了什麼意外,一場驚天動地的戰鬥就引起了無數人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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