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八章(1 / 2)

幾年未有人來,院門上的鎖生了鏽,秀華費了好一番勁才將門打開,轉身把鑰匙給甄妙,見她俏臉像塗了層胭脂紅的豔麗:“你臉怎麼這麼紅?不舒服嗎?”

“沒有不舒服,先進去看看。”

甄妙又羞又窘快步走進院中,屋子有幾分清冷,灰塵枯葉打容易打掃,她擼起袖子開始收拾,不光老天這麼多人都在幫她,勁頭也越發足,她偏不信,彆人做得成她什麼也不缺怎麼就不成?

灶房和西邊小屋足夠她用了,兩人忙完累得滿頭大汗,至於其他往後再補。

“林秀才家和段大爺家都是村裡出名的體麵人家,不會多嘴,搬重物或是旁的你和我說,我讓兩個哥哥來做。”

甄妙不好拒絕,隻得應下來,環視一圈,飄蕩不安的心似有了根,日子越發有奔頭。

翌日,甄妙比昨兒早到鎮上,占了個顯眼的地兒,一回生二回熟,這次不像昨天那般拘謹,本就是唇紅齒白的俏麗姑娘,落落大方地衝從旁邊經過的人吆喝,黃鸝鳥般的嗓音清脆動聽:“好吃餡兒多的肉餅,一文錢一個。”

隻是任憑她喊的嗓子沙啞買的人依舊不多,一次是經驗不足,第二天還是老樣子當中肯定有哪兒不對。

正出神發呆一道清脆稚童的聲音將她喚回神,眼前小孩還穿著昨日的舊衣,小臉洗淨白皙又清秀,笑得緊張又討好:“姐姐,我來了。”

甄妙拿出兩個餅子給他:“餓了吧,吃吧。”

甄妙不經意轉眼看到旁邊的攤主一臉意外地看她,她是死過一次的人比誰都惜命,陳良與她有緣,不過六歲大就這般命苦,她雖力薄也想儘點心,等他再大些能做學徒自食其力前她想讓他當個善人,男子心惡到最後連累受苦的隻有無辜女子。

“嘖嘖,小爺花錢都買不到的美人餅,一個小叫花子卻吃得,妹妹,生意可不是這麼做的。尋常人家過年才吃得上的好東西,這不是糟踐了嗎?”

甄妙認得這人,是那個言語輕浮的無賴,他的話音落下,吃得正香的陳良停下來,瑟縮著身體害怕道:“姐姐,我不該貪嘴。”

甄妙安撫地衝他笑笑

,柔聲道:“不礙事,你吃你的。”

這無賴雖可恨有句話卻說在點子上了,肉是尋常人家過年才吃得上的好東西,誰都饞可是吃不起,剛來鎮上她兩文錢買了個肉包子雖然過了嘴癮,後來還是有點後悔。看來她不能指著肉餅賺錢,得換個法子來。

“怎麼就不礙事?小叫花子在倒爺的胃口。”

甄妙笑顏如花,將陳良拉到一邊:“不知您要買多少?我給您包起來?您說的是買賣不好做,一大早天沒亮就開始忙了,再跑到鎮上來賣,家裡還有一堆事要忙,要不您全買了?”

她知道這人是坑蒙拐騙的主,錢袋裡不裝一個子兒充大頭,既然稱自己是爺也得拿出爺的闊氣來。

捧得高摔得重,那人小眼睛一眯,露出幾分惱羞成怒,強撐場子:“等著,明兒爺帶錢全買下,小美人等著。”

甄妙歎了口氣,今兒隻怕還得去書齋前賣才成,隻是不死心依舊賣力吆喝,陳良邁著兩條小短腿四處招攬客人,竟還真有幾人因好奇來買,這當中便有那位不修邊幅的杜老。

甄妙看他和陳良熟稔也有些意外,老人說話故意粗聲粗氣來掩飾自己的尷尬:“來兩個。”卻遞給她一塊碎銀子,見她不收,繼續道:“陳小子和我說了,你救了他的命還給他吃餅,這些是你該得的。”

甄妙不收,她也隻是做讓自己良心大安的事而已,沒想得好處。陳良拿起來塞在她手裡:“老翁也時常救濟我,我被住破廟的叫花子搶了,怕他擔心就沒說,後來餓暈了過去。”

杜老摸了摸陳良的頭,將餅拿在手中,攢眉深思一陣才憋出一句:“女子拋頭露麵有礙觀瞻。”

甄妙卻被氣笑了,原來那天她被趕離工地竟是因為這個,正色道:“杜老,我行得正坐得端,靠自己本事混飯吃,礙的怕是自己心思不堪之人的眼。”

“你……”杜老冷哼一聲甩袖拉起不想走的陳良大步離開。

甄妙暗笑自己糊塗,這位杜老本就是個認死理的人,刻板又固執,在這種人手下討生存實屬不易,怪不得連那個出了名的懶漢都老老實實的。

她到底還是去了趟書齋,才剛站定就有人迎上來,客氣中帶著三分打量,終究忍不

住:“你就是林兄的妹妹?”

甄妙愣了下?他是這麼和這些人說的?那豈不是因為自己害他欠了人情?強撐著笑將餅子賣完,回去路上嘴角垮下來。

這次她沒急著回家,先前隻說了到鎮上乾活,至於何時回去並無定數,她買了些必要的糖、鹽等放到背筐裡走了平日裡鮮少有人經過的僻靜小路,這條路直通山後省了許多麻煩。

將東西放好便上了山,沒看到隔壁有道修長身影正好從院子裡出來,去的也是與她一樣的地方。

山林裡鳥鳴聲清脆,霞光穿過縫隙撒下來,風一吹光點跟著晃動頑皮可愛,換做以前她會去樹下玩一陣,兩世加起來三十多歲的年紀即便有張年少的臉心到底老了,看了一眼繼續往裡麵走。

拾乾柴摘野菜,站在以前和長姐常采蘑菇的地方記憶湧入腦海,到底化作一聲歎息。

要是下場雨就好了,蘑菇長勢更旺一口氣能采好多,吃不完曬乾了保存也方便。

忙碌一陣有些累,索性往前走了幾步,在水潭邊的石頭上坐下來曬太陽。

桃花村雖不如其他村富裕卻也不愁吃喝,種好地,喂好豬養好雞日子也好過,有閒餘錢到鎮上一趟,新鮮東西多能讓人挑花眼,反而這些尋常山貨沒什麼人惦記,鮮少有人進山便清淨下來。

陽光溫暖和煦,甄妙被曬得犯困,約莫出來有半個時辰,也該回去了,剛要起身聽到不遠處傳來一道低沉富滿磁性的清潤嗓音:“彆動。”

甄妙身體驀地僵住,慢慢轉頭看過去,那人穿著一襲灰色長衫站在她不遠處,彎下腰利落地伸手抓起什麼扔了出去,那東西落地發出悶悶地一聲響。

甄妙後知後覺反應過來應該是蛇,不禁有些後怕,剛想道謝那人已經轉身離開,清瘦挺拔的背影被樹木擋著若隱若現。

他這個人不管何時身上都透著一股疏遠的冷意,好像那幾次幫忙都不過是他心情好順手而為,對所謂的道謝一點都不在意,甄妙卻從中窺到一絲暖意,未猶豫抓起背簍匆匆追上去,跟在他身後好幾次要開口還是咽進肚子裡。

眼看就要下山她急忙出聲叫住他,那人停下腳步轉過身,沉穩眉宇間一片淡然。

甄妙頓了下,

手抓緊背帶,故作輕鬆道:“昨天我讓林大哥為難了吧?害你欠了人情。”

“我不曾欠誰人情,你做得好才有人買賬,旁人又不傻。”

甄妙話到了嘴邊又咽下去,嘴唇抿成一條線,人家說沒有,她總不能強逼人承認。

“非要說我做了什麼,不過是分給他們嘗了嘗,你情我願而已。好不好,他們比你更清楚。”

甄妙腦海中轟然炸開一束光,她怎麼就沒想到?今早上買賣雖然不好,但昨天為了哄孩子買了餅的嬸子又來了,一口氣買了三個,說是回家後他們兩口子也嘗了點都覺得好吃,分給人嘗嘗倒也是個不錯的法子。

甄妙欣喜地想要謝他,不想那人已經走遠了,隻留一抹清瘦頎長的背影。

天空中的銀月散發出朦朧的光,甄妙穿好衣裳輕手輕腳地推門出去,借著月光往老屋去。

冷風吹來,甄妙忍不住打了個顫,因為害怕俏臉緊繃,心跳如擂,沒人怕,有人更怕,索性咬牙跑起來,噠噠噠地腳步聲驚得村子裡狗此起彼伏的叫喚。

甄妙暗笑自己怪討嫌的,真跟做賊似的,等攢夠了錢她一定要搬到鎮上去住,不再受這種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