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三十一章(1 / 2)

拿二十兩銀子置辦出來的出嫁場麵那得是何等風光?

吹拉彈唱的樂班得有, 新娘子的嫁妝首飾也該是村裡沒人戴過的,還有席麵得用最有名的馬師傅吧?油水足的好菜應該也少不了。

原本瞧熱鬨的鄰裡七嘴八舌的議論起來,雖然現在各家各戶不再擔心餓肚子, 像肉蛋這些好東西照舊在過年時才舍得買來包頓餃子過嘴癮。去吃席也不是誰家都舍得下血本招待來客, 碰上摳搜的人家淨拿不值錢的玩意糊弄人, 這喜錢隨的怪讓人不是滋味的。

到底還是信不過王氏, 生怕她變卦, 貪吃婦人急切地問:“孩子她二娘, 我聽說你娘家村子一家人嫁女兒請馬師傅做的八大碗味道那叫個美, 你彆的錢都花了,應該不會在這上頭等被人比下去吧?”

旁人跟著附和:“甄嫂子還能說瞎話不成?近大半個村的人都聽到了, 真要雷聲大雨點小……”

先前烏雲罩頂的甄娟心中大喜, 哪怕她恨得王氏牙根癢眼下也要把王氏抬到天上去好讓她下來:“我二娘說的話還能假?既然打算往大的操辦, 事情多且雜,關鍵時間還緊,單靠二娘累不說誤了事兒就不好了。我想村裡有幾位德高望重的叔伯嬸子對婚嫁喜事熟的很, 二娘不妨請他們來幫忙。”

甄娟輕飄飄幾句話卻把王氏架在火上烤,拒絕的話到喉嚨卻說不出來, 她原本想的是意思意思,隻要把嫂子這個母夜叉打發回去就成, 這會兒這麼多雙眼睛盯著,她幾乎沒退的可能。

都是千年的狐狸,王氏撅起屁股要做什麼王嫂子比誰都清楚,心裡冷哼一聲,麵上卻笑容大度:“妙娘的喜日子,我這個舅娘是沒什麼本事卻也盼她好,娟娘說得很在理, 小姑子你還是請這些人來幫你。嫂子也不是故意說你壞話,你在娘家就不把事放心上隻知道吃現成,嫁進甄家又有娟娘妙娘這樣乖巧省心的孩子伺候,誰的命都沒你好,這種事你辦不來,難不成嘴上說的好聽是為了打發我這個窮親戚?到時候說過的話當放屁,不認了?”

甄娟和王嫂子兩人一通話徹底將王氏的後路截斷,氣得心肺都要炸了卻還得硬扯出笑:“嫂子說什麼呢?我是那樣的人嗎?成,就按娟娘說的辦。”

王嫂子拍了拍身上不見的塵土,衝小姑子笑得開心:“外甥女的親事我這個舅娘也十分上心,小姑子用點心,我家裡不忙也要時不時來看看。”

王氏頓時麵若菜色,比摔了個灰頭土臉還難堪。

甄娟趕緊笑著說:“舅娘可得常來,小妹這會兒還在鎮上趕不回來,不然一定要留您嘗嘗小妹的手藝。”

王嫂子應下來:“成,改天得空了再說,家裡兩個小崽子還得人盯著,我這就先回了。”臨走前還不忘叮囑王氏:“自個兒保證了什麼記得辦到,彆到時候連累我們讓外人笑話。”

甄娟等甄妙回來和她說了這事,嘖嘖兩聲:“這人倒也怪,你說她壞?可她卻幫著我們出氣,王氏的如意算盤連珠子都丟光了徹底響不了了,今兒怪解氣的。你怎麼知道她會來的?”

甄妙將姐姐洗好的菜放上案板,笑說:“她幫了我們不代表她就是好人,我在鎮上被鄰村的人問起親事的事就尋思著遲早會傳到她耳朵裡。可我等不了那麼久,就特地和她們村的人多聊了兩句。她來的這麼快說白了就是衝銀子來的,知道拿不走故意惡心王氏,兩條狗互咬。不過我也沒想到她還有把王氏逼成這樣的本事,她要真來了給她點好處,看在二十兩的份上。”

甄娟坐在灶火前往裡麵添柴,天氣熱起來了,不過一會兒的功夫她就熱得滿頭大汗,隻是她連額上的汗也顧不得擦,手攥著衣擺垂眸走神。

連王嫂子那種粗俗不講理的人都知道什麼時候耍什麼心眼,想自己也不是天生癡傻,出嫁前在王氏手底下活得人不人鬼不鬼,出嫁後又被婆母當牲口一樣使喚打罵,有那麼一瞬間她真不想活了,這種日子什麼時候能熬到頭?

當妹妹將她接回娘家才發現原來凡事都有解決法子,人被逼到絕境全都能站起來和壞人對著乾,小妹為自己掙了門好親事。就連王氏在遇到更凶更狠的嫂子照樣被嚇得屁都不敢放,凶一些狠一點又不是什麼難事,她有什麼好怕的?

無非就是從小到大被打怕了,看到人抬起胳膊就心跳加速,額上冒冷汗,她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甄妙轉眼見姐姐捏著裙擺的手放鬆收緊收緊又鬆開,她不會在姐姐心緒煩亂的時候去打擾,有些事情到最後都得自己想明白才成,光靠彆人勸解永遠沒法真正下定決心做選擇。

當天夜裡在田地勞累了一天的甄大頭痛無比地聽妻子哭嚎,翻來覆去不能睡,脾氣上來煩躁地說:“你自己說出嘴的話能怪誰?好歹是花在自己身上,彆氣了。你嫂子娟娘出嫁那會兒借的銀子都沒還,這次要給她借走,咱們家日子彆過了。”

王氏狠狠地推了他一把:“你女兒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她出嫁的派頭場麵有了,她會念我們的好把銀子還回來?做夢!不管,這個虧我不能這麼一聲不吭地咽下去。退銀子的事兒不能我們開口,得妙娘自己主動點要求親事不必大操大辦,外人就不會說閒話。”

甄大直接轉身背對她,閉上眼睡覺。

王氏又推著他肩膀來回搖晃:“聽見了沒?明天你去找你女兒說說,你是她爹她聽你的。”

甄大裝聽不見,王氏乾脆用力擰他的耳朵,油燈下模模糊糊看到他那耳垂發紅,用力可見不輕,疼痛激怒了甄大,他騰地爬起來,憤怒地瞪大眼粗聲粗氣地說:“你做夢?妙娘甩了我這個當老子的幾次臉麵你不知道?當著那麼多人的麵誇下海口,說翻臉就翻臉,你拿外麵的鄉親們都猴耍?你不要臉我還要呢。裡正訓了我才幾天,你又攛掇我乾這種事,就怕我不被人笑話是嗎?”

甄大重新躺下再不理她,王氏嫁進來還沒被甄大這麼吼過,一時被噎得說不出話,剛想推甄大,旁邊的兒子被甄大突然拔高的大嗓門給嚇醒了扯開嗓子不住地嚎,王氏趕緊心肝肉的哄。

甄大被吵的心煩意亂乾脆抱著被子出去,把屋外那張堆了雜物的小木床收拾出來將就躺了。

王氏氣得直委屈,眼眶裡不住往外冒眼淚,耐心哄著兒子:“彆哭了,這個家裡隻有咱娘倆才是一心的,他們都欺負我們。你放心,娘肯定要把這錢給要回來。”

人一旦起了心思連這個晚上都覺得漫長難熬,屋外的月光忽明忽暗。

王氏昨兒睡得晚起得也晚,走到外間小床上已經沒有甄大的身影,她哼了一聲抱著不住揉眼睛的兒子往山後去。

她站在陳家老屋院外朝裡麵張望,院子被收拾得乾淨整潔,哪怕靜悄悄地都不覺得冷寂,反而有種讓人羨慕的寧靜與愜意。

她特地挑甄妙不在來找甄娟,甄娟這陣子也開口嗆過她,可誰讓這個大姑娘好說話,甄妙很在意這個姐姐願意聽話,她隻要能把甄娟給勸好甄妙那兒就不是事。

王氏剛進院子,甄妙從屋裡端了一盆水出來,看到她,臉上揚起笑:“二娘怎麼來了?是有什麼事要吩咐嗎?”

甄娟的態度熱情讓王氏的心放鬆了大半,拍了拍懷裡的晨寶:“怎麼見到姐姐也不叫人?其實也不是什麼要緊事,我這心裡有難處,也沒個說道的人,思來想去也隻有和你才能說說心裡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