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 8 章(1 / 2)

費霓不是方穆揚,要想看電影,必須得買票。費霓經常會花上五分錢買張電影票看蘇聯人、匈牙利人以及中國各個地方的人都在過什麼生活,除了書,她隻能靠電影了解世界。

她二姐和姐夫是青梅竹馬,兩家離著不遠,兩人經常玩在一塊,等到二姐上初中,這份交情有增無減,未來姐夫請姐姐看電影,費霓怕姐姐被人拐了去,非要一起去看,彆人看電影,費霓看著自己的姐姐,黑咕隆咚的影院,費霓一雙眼睛很亮,眼看著姐姐旁邊的男生伸出手覆蓋在自己姐姐手上,費霓立即伸手去趕。那段時間,費霓像盯賊一樣盯著自己未來姐夫,他越是拿冰棍糖果來腐蝕她,費霓越是覺得他對自己的姐姐不安好心。

不過也有看電影看出神的時候,姐姐也忘到了一邊,出了電影院隻記得裡麵的吉他。她也像電影裡的主角一樣擁有一把吉他。

她知道自己買不起新的,直奔信托商店,裡麵最便宜的一把吉他也要十五塊。十五塊錢,一天攢五分錢,三百天才能攢夠。

這之後,每天吃午飯,費霓就把目光瞄向方穆揚,他現在不住校了,一天隻需要在學校吃一頓飯。費霓想,他隻要吃得不好她就有賺錢的希望。可她每次看他,他不是在跟人分享魚罐頭,就是在吃法國師傅或者廣東師傅蘇州師傅做的點心,他大概嫌北方的點心太糙了,從不吃豌豆黃之類的。方穆揚也注意到了她,問她要不要吃。費霓搖了搖頭,咬了一口窩頭,就著蔬菜粥喝下去,黯然神傷。

費霓以為賺不到方穆揚的錢了,結果他又來找她,有償雇傭她編一隻鐲子,跟她手腕上一模一樣的,不,顏色不能一樣,他要藍色的。

費霓手腕上的鐲子是她用白色塑料絲編的,還掛了三個銀鈴鐺。她給自己姐姐也編了一隻。

“你要它乾什麼呢?”雖然費霓想賺方穆揚的錢,但她還是建議一個男孩子最好不要帶這個,看起來多少有點兒怪。

“送給一個女孩兒,和咱們差不多大。”

“好吧,你打算給我多少錢?”

方穆揚說了一個數字,費霓沒想到他這樣大方,很乾脆地同意了。

她又想了想說:“我給你編兩個顏色的吧,白色和藍色擰在一起,比我戴的這個好看。”

費霓買了藍白兩色塑料絲,一有時間就編,很快就編好了,兩股顏色的塑料絲混在一起,果然比費霓之前戴的好看。

這次方穆揚沒有拖欠費霓的錢,一手交錢一手交貨。費霓拿著錢思考還差多少才能買一把舊吉他。

“你要不送她一對吧,我再給你編一隻。”

方穆揚拒絕了費霓的提議:“一對就太俗了。”

“要不你送你媽媽一隻?”

“這種東西不適合她。”

“好吧。”費霓認定無法再和方穆揚做成一筆生意,但仍不忘說,“你這個冬天還想要的話我也可以給你編。”

過了幾天,方穆揚請班裡所有同學到他姥姥家做客,費霓作為班裡同學之一,找不到拒絕的借口,也跟著大部隊一起去了。

方穆揚的姥姥是個很熱情的人,她特地從法國麵包房叫了兩隻很大的水果奶油蛋糕請外孫的同學吃,每一隻盛蛋糕的碟子都是細膩的白瓷,叉子亮得可以照見人的影子,費霓並不知道那些叉子都是銀器,她隻注意到盤子裡的蛋糕,奶油入口即化,可費霓一點兒都不舍得它化,她閉上嘴巴回味。她坐在一張絲絨椅子上,和同學圍坐一張長桌,桌子上擺著一隻很大的花瓶,顏色複雜卻和諧,裡麵的切花並不是出自某個市場,而是來自家裡的花園。費霓的塑料涼鞋踩在手織地毯上,抬頭是巨大的水晶吊燈,落地電唱機裡不知道哪個國家的兒童在合唱,和費霓在合唱團唱的曲子完全兩樣。

姥姥對外孫的同學很大方,為了讓大家消暑,特地讓人送來了冰淇淋給他們吃。費霓恰巧被遺忘了,但她沒說,她覺得在彆人家主動要東西吃不好。

她表現得確實像對冰淇淋無動於衷,她在家,不僅要抑製胃裡的饞蟲,還要控製眼饞。因為家裡人都慣著她,她愛吃的,就先緊著她吃。漸漸地,她養成了習慣,一個東西,不管多想吃,也絕不多瞟一眼。

彆人吃冰淇淋的時候,費霓拿眼去欣賞窗外的風景。

吃完冰淇淋,大家又開始了其他的娛樂活動。客廳很大,一個女孩兒在彈鋼琴,彆的女孩子圍在她旁邊合唱。彈琴的女孩兒叫淩漪,她穿一件白色連衣裙,手上戴著一隻藍白相間的塑料絲編的鐲子,還綴著三個銀鈴鐺。

至於男生,客廳裡一個人影兒都沒。費霓獨坐在一張椅子上本分地當著她的客人。費霓很有職業道德,趁彆人不注意把手上的塑料鐲子褪下來塞到了裙子兜。

她那天梳了兩隻辮子,辮子用一根細綢帶綁到了一起,綢帶是白色的,和襯衫是一個顏色。她坐的位置斜對著窗戶,窗外的風送進來,她挺直了背端坐在椅子上,讀一張落在邊幾的俄文說明書。

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跟我來一下。”

她聽出是方穆揚的聲音,遲疑了一下就跟著他走到了一個房間。

是一間書房,書櫃直通屋頂,裡麵還放著一個爬書架的梯子。裡麵有兩隻絲絨沙發,方穆揚讓費霓坐在其中一個絲絨沙發上,費霓納悶兒,不知道他叫自己來乾什麼,還沒問,就見方穆揚拿了一個玻璃瓶子,他拿起子開了瓶子,隨後葡萄汁就送到了費霓手裡。

“葡萄汁,冰的。”

費霓有些不解地望著方穆揚,不懂他為什麼要請自己單獨喝葡萄汁。

方穆揚誤會了她,“你們女孩兒真夠麻煩的,喝個汽水還要單獨拿杯。”

他走到一個櫥櫃麵前,俯身打開櫃門,掏出一隻玻璃杯,遞到費霓手邊。

方穆揚已經跳坐到了桌子上,見費霓還不喝,無奈道:“你不會是還想要吸管吧。”

費霓搖頭,她把葡萄汁倒進杯子裡,低頭喝了一口。

方穆揚坐在桌子上打量費霓,“你怎麼不和她們一起唱歌?”

“我不喜歡唱歌,而且我也不適合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