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第 124 章(1 / 2)

調工作的事情基本敲定了,穆靜本來想在周末同瞿樺說她調走的事的,可早上瞿樺有事出去了。

瞿樺的母親知道兒子去乾什麼了,今天是妍妍的忌日,可她不能告訴兒媳。

瞿樺在市場上買了一束劍蘭,現在街上沒有賣切花的店麵了,找到個賣花的人並不容易。妍妍的墓碑前還有另外一個人——妍妍後來的男朋友袁陵。妍妍的父母在外地工作,到了這天隻有他們兩人來。

瞿樺曾經是妍妍的男友,後來被分手,因為妍妍彆有所戀。瞿樺一直認為男女婚前都有重新選擇的自由,可這分手提得十分突然,他沒有任何準備,在此之前,他們甚至連架都沒吵過,但他沒有勉強彆人的愛好,同意得也很乾脆。

袁陵後來問妍妍為什麼選擇他,妍妍說和他在一起很輕鬆,從未想過的輕鬆。他們談話很肆意,什麼都說,妍妍說他就是她的一件舊衣服,外人看著不算鮮亮,可卻意想不到的合適和舒服。袁陵沒問瞿樺是怎樣的一件衣服,大概是不合身的華服,雖然不合身,但卻是年少時的夢想,曾經日思夜想,就為了有朝一日穿上這一件,哪怕隻穿很短的時間也好,後來一直努力終於穿上了這件衣服,怕丟了,二十四小時都要盯著,太累了,而且不合適,誰會一輩子隻穿禮服呢?妍妍對袁陵說,他激發出了她最好的一麵。她沒說的是,瞿樺把她最壞的一麵都激發出來了,嫉妒,患得患失……她喜歡聽瞿樺講話,但他講的她有時完全聽不懂。後來在醫院裡,袁陵感到了自己的無用,妍妍的所有都是瞿樺安排的,他自己是沒有辦法讓妍妍住單間的,他問妍妍後悔選擇他嗎,妍妍說不後悔,她笑道,要是她還沒和瞿樺分手,這會兒她肯定覺得更配不上瞿樺了,而和他一起,她可以安心地拖累他,因為他病了,她也會照顧他。而她的樺哥哥,好像看起來永遠不會虛弱。

瞿樺對妍妍這麼好,在袁陵看來當然是舊情未了,深愛著一個人,就覺得世上的所有人隻要眼不瞎就該也愛她。那時袁陵納悶瞿樺怎麼如此好涵養,對已經分手的前女友照顧有加,和他平靜地溝通病情,仿佛他就是一個單純的病人家屬。他和妍妍是手術前一天結的婚,他倆在醫院呆著,瞿樺讓彆人幫他們領來的結婚證。他們還請瞿樺吃了喜糖。

妍妍從手術室推出來的時候,袁陵沒有等到活的妍妍,等來的妍妍再也不會對著他笑,他一時失控,揪住瞿樺的領子,問他給妍妍做手術時是不是惡意報複。那天手術室的人見證了一向理智的瞿醫生對病人家屬單方麵的毆打,而家屬毫無還手之力,他質問逝者的男朋友,“你為什麼不早把她送到醫院?”

這件事封鎖在小範圍,醫生毆打病人家屬傳出去影響實在太壞,病人去世了,家屬有情緒也不是不能理解,多少有個消化的過程,就算一時激動有說得不對的地方,裝聽不見就行了,怎麼上手就打呢?主刀醫生也覺得瞿樺過了火,主刀的沈老這兩年才從農場調回來,因為有位重要人物要做的手術隻有他能做,手術很成功,之後他就留在了醫院,現在的他輕易不上手術台。妍妍的病已經到晚期,根本不適合手術,保守治療沒準還能延續些壽命,雖然延續的那幾個月生命質量也不會高,如果不是瞿樺請他,他不會輕易嘗試,失敗了,對他百害而無一利。瞿樺到底年輕氣盛,還是沒吃過社會的苦啊。

醫院領導主動提出要給袁陵做免費檢查,又給了瞿樺暫停工作兩周的處分,讓他寫檢討。

等袁陵事後清醒了,他並沒有追究瞿樺的責任,反而給醫院寫了封感謝信。假若妍妍不和瞿樺分手,她的病情也不會這麼晚發現。而且手術是妍妍要求的,反倒是瞿樺建議保守治療,可妍妍哪怕手術失敗,也不願意再痛苦下去。他想,瞿樺還是對妍妍有感情的,並不像妍妍說的那樣毫無嫉妒心,正因為有感情,才會這麼照顧妍妍,才會打他打得這麼狠,怨他沒有更早把妍妍送醫。

妍妍對手術失敗早有準備,她在做手術前就分配好了她的遺物,因為住院手術費用是單位負擔的,其他的東西也有瞿樺和袁陵幫著置辦,並沒動用妍妍自己的一點儲蓄,她把自己的儲蓄都留給了袁陵,讓他吃一些好的,護理她的這些天他都瘦了,此外留給他的還有一個坎肩,她本來想給他織一件毛衣的,但剩下的袖子她實在沒時間織了,她越看越覺得這個毛線織成坎肩也不錯,袁陵說他還是想要一件毛衣,等她病好了再把袖子給他補上。然而袖子永遠都補不上了。

她留給瞿樺的是六大本郵票,那些郵票是她爺爺幾十年的收藏成果,爺爺半輩子的積蓄都花在這上麵。她不能幫爺爺保管了,隻能交給爺爺生前的忘年交——她的樺哥哥。在手術前,她把藏郵票的地方告訴了袁陵,讓他幫她代交。

袁陵把郵票交給了瞿樺,並代妍妍感謝了瞿樺,他和妍妍才算一家人。

每年的今天,他們都會在這裡見麵。

今年袁陵得知瞿樺終於結了婚,一麵為他高興,一麵也為妍妍高興,她選的這個男人雖然彆的地方都不如瞿樺,但是比誰都愛她,他是不會再結婚了。

“我還以為你今年不會來了。有這心意就行了,以後不要來了,你妻子知道了恐怕不會高興。”

“她沒這麼小氣。”

“除非她完全不在乎你。”

瞿樺母親算是見證了兒子的感情史。做母親的看兒子,很少有覺得不好的,況且她的兒子又是真的優秀,她一直認為是妍妍為了不拖累瞿樺才和瞿樺分手另找的彆人,因為覺得她太善良,住院期間總是把各種吃的用的送過去。可妍妍再好,畢竟也去世了。穆靜也很不錯,既然結了婚,就應該斬斷舊情。

穆靜把她要去另一個城市工作的事先告訴了她的婆婆。

在今天這樣一個日子,一向對兒子很巴結的兒媳突然提出這個要求,一定是瞿樺去妍妍墓地的事刺激了兒媳。

她對著兒媳解釋,那都是好幾年前的事了,瞿樺和妍妍的爺爺關係好,老爺子去世之前讓瞿樺幫忙照顧孫女,兩人是好過一段時間,可妍妍又有了男朋友,瞿樺對這段關係早釋懷了,妍妍和男友辦結婚證還是瞿樺幫的忙。妍妍去世了,就更沒什麼了。她省略了兒子從手術室出來打妍妍男友的事。說這話的時候,她自己也是不怎麼相信的。

可真沒什麼事,為什麼要忙不迭地解釋呢?恐怕是認為有什麼才會這樣。不介懷到給前女友和她的男朋友領證,這樣大度的男人她是沒見過,假裝大度她更願意相信。穆靜說她相信瞿樺,但她想去更適合她的崗位為國家工作。

婆婆勸她:“女人最重要的是家庭。”

穆靜並不討厭她的婆婆,相反還很感激她對自己的照顧。可她卻覺得這句話很可笑,對於她這樣一個跟父母都斷絕了來往的人,跟她說最重要的是家庭。她還記得母親對她說的話,我生養你是為了你能夠自我實現的,這樣基因的傳承才有價值。她的母親對她和哥哥都給予厚望,對弟弟隻希望他能平安健康地活著,因他是小兒子,生他是個意外。她為了做一個母親定義的孝女,隻能先對父母不孝。如果她為了瞿樺留在這裡,才是對父母的雙重不孝。

好在她和瞿樺之間沒什麼深刻的感情,連猶豫都不需要。

婆婆認為穆靜是受了妍妍的刺激,等瞿樺回來,她把穆靜去外地工作的事簡短地跟瞿樺說了,讓瞿樺跟穆靜好好解釋一下。

“我跟穆靜說了,你跟妍妍早就沒什麼了。妍妍是個好女孩兒,可縱使她還活著,和她結婚的也不是你。你結了婚,就應該負起責任來。”

瞿樺在心裡笑,媽是越來越糊塗了,好像穆靜的去留是由他決定的。穆靜這麼說,恐怕是早就安排好了,今天來通知一下,哪是被他刺激的,這麼看穆靜,實在是把她看小了。他倒對她有一點刮目相看,她在他們家忍辱負重伏低做小是為了換取去一個艱苦地區工作的機會,同時把她的弟弟接過來。她的弟弟不來了,她便離開得義無反顧。

她可真是心思縝密,能屈能伸。

穆靜在臥室裡尋找她的行李,她的一部分衣服掛到了衣櫃裡,去分校的時候都要帶走。

穆靜並沒問他去哪兒了,因為並不算很重要。

油印的講義還沒講完,瞿樺請穆靜再給她講一講。因為是白天,穆靜以為瞿樺是單純地想要聽講。

瞿樺拉了張椅子,坐在穆靜對麵吸煙。

他上下打量著穆靜,吐出來的煙霧讓穆靜的臉變得不那麼真切。穆靜的咳嗽並沒讓瞿樺停止吸煙,她也沒說“你彆抽了”,咳嗽的時候她回下意識地把嘴遮住,跟她相比,瞿樺顯得非常不禮貌。咳嗽完了,她繼續給瞿樺講課。最後還是瞿樺捺不住,走到窗前去吸煙。

穆靜眼前的煙霧很快散開了。

“剛結婚,你就和我分居,你覺得咱們這樁婚姻還有存續的必要嗎?”

他在威脅她,穆靜停止了給他講課,走到他身後環住他的腰,臉貼在他的背上,“怎麼沒有?這種為了工作分居的夫妻多得是,我沒見誰和配偶因為工作分居離婚的,你又不是那麼落後的人。”

瞿樺因為她去外地工作就馬上離婚,傳出去影響很不好,就算離婚,也得等個一年兩年的。

“我又不是不回來了,我聽人說這校區可能搬過來,也就這一兩年的事。再說離著也不是太遠,我還可以回來看你”

瞿樺冷笑道:“你聽誰說的校區一兩年就搬過來?”

“當然是有根據的。我也希望能做一些重要的工作,更配得上你。”等她能做出成績,和他離婚也沒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