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就是這樣, 做決定的時候一往無前。
但等那股子勁兒過去了，大腦冷靜下來，立刻開始反省剛才的行為是不是有些衝動了。
常歡小幅度抬起眼，看了一眼旁人的人。
薄文熠的電話還沒有打完。
常歡沒有偷聽人打電話的壞習慣, 很努力忽略男人說的話。
也因此, 他的五感, 更多集中在男人的臉上。
薄文熠的臉朝著另一側，印在車窗玻璃半黑陰影裡的臉龐輪廓分明立體，像是一副雜誌上的讓人不舍移開視線的大片一樣。
他臉上表情淡淡的，絲毫看不出正在說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
常歡很確定這件事很重要。
從他認識薄文熠到現在，感覺最深刻的就是——
這家夥是真的非常討厭在下班的時候談工作。
雖然偶爾的, 他會看到男人將工作帶回家來，但次數非常少。
大多時間, 薄文熠都是在書房陪著他看看書追追劇。
悠閒得完全不像是個掌管好幾個公司，事務繁忙的霸道總裁。
不過這也從某個側麵角度說明了, 這家夥的業務能力是真的牛逼。
他能在白天短暫的時間裡, 將那麼多繁雜的事情全部解決完畢。
——嘖。
他怎麼想著想著又在誇薄文熠了？
窗玻璃的倒影中，男人眼珠動了一下後, 常歡瞬間收回視線。
同一時間, 他將握在左手的手機被換到了右手。
十幾秒後, 又換回了左手。
這麼反複輪換了十幾次後，薄文熠的電話終於打完了。
這期間, 常歡的目光又飄了過去好幾回。
“你是不是有話要和我說？”
薄文熠轉回頭來，“你彆不承認，我看到你一直在偷看我。”
男人說話的時候, 嘴角微翹起來, 黑眸裡也帶上了笑意。
總體
常歡：“……”
他倒是很想和眼前的家夥吐露實話, 但是……不行！
好不容易得來機會看薄文熠翻車，他才不能輕易放過。
男生眉心微蹙，猶豫且吞吞吐吐的樣子並不常見。
薄文熠思肘片刻，捏住常歡的下巴，微微抬起。
“你是不是還在煩惱昨天的那篇論文？想要讓我等下回去再陪你一起寫？”
常歡：“……”
薄文熠很輕地歎息了一聲：“不過就算你想，今晚都不行了。”
他的指腹很輕的掃過男生光滑的側臉，“我今天真的有點忙，欠著，明天陪你一整晚，徹底滿足你，可以麼？”
明明是非常正常的話，怎麼從這人嘴裡說出來，就這麼的……一言難儘呢？
常歡沒忍住，又磨起了牙。
磨著磨著，唇角不由自主地彎了起來。
——等這家夥發現這條信息之後，就有好戲看了！
可惜的是，薄文熠似乎沒有察覺到剛才在他口袋裡的那隻手機震動過。
他很快收了調-戲常歡的心思，拿起放在一旁的平板，繼續低頭認真查看起文件來。
常歡平時自己工作的時候，也不大喜歡旁人的太多打擾。
接下來的時間裡，他壓下心頭的焦急，安靜坐在一旁，看著薄文熠認真地工作。
·
一回到家，薄文熠立刻去了書房。
常歡如往常般，先去冰箱裡取了個酸奶，坐在島台旁邊的高腳椅上慢吞吞吃著。
廚房門從外被頭發花白的老人推開時，他還愣了一下。
管叔竟還沒睡。
“常少爺。”
“你怎麼還沒睡？”常歡問。
他們之前這個點回來的時候，整棟房子都是靜悄悄的。
他聽到常歡這麼問，便走到冰箱旁，打開門，將裡麵醃製好的一份肉取出來，拿到水池邊清洗起來。
“有些睡不著，又想起廚娘讓我睡前將這個肉洗一洗晾乾的事沒做，便過來了。”
“哦。”
管叔雖然年紀大了，但手腳依舊利索。三兩下間，就將肉處理好了。
常歡看他洗了手，準備離開，開口叫住了他：“管叔，我可以問你幾個問題嗎？”
管叔點頭，擦乾手，在常歡麵前坐下：“常少爺你說。”
常歡吞咽了下，將嘴裡的酸奶咽下去：“在你眼裡，你家少爺是個什麼樣的人啊？”
這個問題，常歡其實想問管叔很久了。
他其實想過去問鐘樂期。
但他最後打消了這個念頭，決定還是問管叔。
常歡記得自己剛搬過來的時候，和管叔聊天時，老人就告訴他，薄文熠喜歡他。
那時候，他真覺得那是天方夜譚。
他和薄文熠才剛認識，不管從何種角度來看，薄文熠都不可能會喜歡他啊……
不過最後，管叔還是證實了一句話——薑還是老的辣啊。
是以，常歡現在特彆想知道在眼前這塊“老薑”眼裡，薄文熠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少爺他……”管叔雙手撐在島台上，頭微微仰起，迎著頭頂的燈。
他雖上了年紀，眼神卻依舊清澈有力量，說話的時候，有一種特彆容易讓人信服的感染力。
“其實我是他搬來這邊之後，才開始做他的管家的。我之前雖替薄家工作，卻和他接觸不多。少爺一開始和我說，讓我過來做他的管家時，我還挺驚訝的。後來我才知道，是他知道了我並不喜歡薄家那份工作，但又受束縛於早年的承諾沒辦法離開，所以決定帶著我一起離開。”
“從表麵看來，少爺不過是讓我升職漲薪了，但其實，他是給了我一個全新的人生。這一路，算是我看著他成長起來的。我相信你也很了解了，他就是看著冷淡，但其實，很尊重人，也很溫柔。所以這幾年我一直都期盼著，會有個人出現，懂他的溫柔。他後來把你帶回家的時候，我特彆高興，真的。”
常歡聽得很認真。
直到下巴有涼意傳來，才意識到剛才有酸奶溢了出去，他自己沒有發現。
常歡急忙舔了一下，將那一點奶漬吃了回去。
這個動作惹得老人臉上綻放開笑容來。
管叔側身抽了張紙巾，遞給常歡，眼神明亮溫和：“常少爺，我看得出你也很喜歡少爺。能兩情相悅並且一直相守，是一種福氣。”
常歡知道管叔的經曆，所以很能明白，老人是用何種心情說出的最後這句話。
他自己是錯失過，遺憾過的人，也很懂這種感受。
常歡抿了抿唇，然後用力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