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父皇,駁回所有人的不情之請。”
此言一出,滿朝俱靜。
臣子,內侍,帝王的目光全都彙聚在封易身上。
猜忌,震驚,質疑,什麼情緒都有。
而說出這句話的當事人,依舊平靜,等著上首的帝王做出他所期待的反應。
封遠已經被朝臣附議之勢逼得下不了台,他的話剛好給封遠遞了一個台階,讓他順勢下台。
但許久以後,封遠寧可他當日應許封易住回東宮,也不想順著封易的話駁回群臣諫言。
有了半朝臣子的附議,有了封易於臣於子兩種身份考量的退讓,連番對比下,封遠這位帝王的表現應對就太差了。
他把自己對封易的不滿,把自己廢太子之心徹徹底底擺在台麵上。
若之前冷待封易還可以說是磨練封易,讓封易搬出東宮住進太子府是讓封易體察民情,那麼在半朝人都反對的情況下還是讓封易住在宮外,封遠的心思徹底被揭開那最後一層遮羞布,赤.裸.裸暴露在天下人麵前。
“我以為你會順勢回到東宮,沒想到你是想利用輿論,這才是你的真實目的嗎?”高柳問他。
冬雪飄落,亭子裡高柳與封易對坐著煮水泡茶。封易一番泡茶動作行雲流水,令人賞心悅目。
他把泡好的茶倒入杯中,推了一杯到高柳麵前,“利用輿論隻是手段,不是目的。”
他利用輿論,是為了達成目的。
而不是如高柳所猜測的那樣,使輿論偏向他。
“那什麼才是你的目的?”
“利用輿論,廢掉我的太子之位。”
所謂輿論的奧秘,這個時代很難有人比他這個從現代來的人懂得多。
高柳瞳孔一縮,剛遞到嘴巴的茶杯因為握不穩而向旁邊傾倒,有幾滴茶水落在他的手背上。
“廢掉太子之位!?為何,這些年你為了保全太子之位,一直戰戰兢兢,現在卻要主動廢掉?”高柳根本想不透,他隻是覺得荒謬。
“現在輿論在同情我,但同情隻是一時的,皇權大於天,他們尊敬也畏懼著天子。”封易輕笑。
“舅舅以為什麼才是能讓我登上皇位的好手段呢?封遠猜忌我,時刻想要廢掉我,除非我下毒或者派人刺殺他,令他死於非命,我這個太子才能順理成章登基。”
“但怕隻怕,封遠早就在等著你我下毒與行刺他呢。他正愁著尋不到廢太子的把柄,我若有這樣的異動,就有現成的把柄送到他麵前了。”
高柳蹙眉,“可我手上有不少武藝高強之人,真要來個神不知鬼不覺,興許……”
“這太冒險了。”封易搖頭,高柳本人依舊是武將思維,雖然因為滅族之恨一直在培養自己的計謀,但終究還是差了些許火候。
“假的都能被說成真的,更何況本就是真的呢。舅舅,如果真要行陰暗之事,很難不被人察覺。”
明明有更保險的手段,以他的性子,是不會輕易冒那些險的。
“況且,我不屑於用這種手段奪得皇位。我既然是太子,這皇位,無論封遠想不想給,都隻能是我的。”
“也該讓天下人瞧瞧我的手段。如此,方才能讓他們畏懼與臣服。”
高柳嘴唇微微一動,最後隻化作一聲輕歎——
姐姐,你看到了嗎,這就是你死前一直放心不下的兒子。他已經,成長到足以落子天下的程度了。
封易端起茶杯在指尖把玩,慢悠悠遞到唇邊抿了幾口茶水——這次的茶,泡得恰到好處。
*
高家的人脈幾乎都交到高柳手裡,憑著高家的勢力,讓酒樓在各地紮根開花不算難。所以高柳手底下有不少酒樓。
從大半年前開始,封易就告訴高柳,讓他好好培養說書人。
如今這些花重金培養的說書人全都派上了用場——他們讓那日朝堂上發生的事情,在民間傳得沸沸揚揚。
這時候消息傳播很難,基本走不出一城之地,但彆的地方不說,反正在帝都,幾乎每家每戶都知道當今聖上不喜太子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