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1 / 2)

第64章

秋雨桐呆了片刻,到底還是走上前去。

隻見白牆之下,一個老頭盤腿坐著,正給一群小孩兒講故事,整個人眉飛色舞,簡直是口沫橫飛。

這老頭身型矮小,瘦骨伶仃,雙眼白瘮瘮的,顯然是個瞎子——秋雨桐再次確認,自己並沒有看錯,這人正是他進入血獄秘境之前,在白州碰到的那個瞎眼老頭,當時,他還曾經在這老頭手上,買過三碗甜豆腐腦。

白州距離永州,足有數千裡之遙,這老頭怎麼跑到這裡來了?

秋雨桐盯著這奇怪的瞎眼老頭,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當年這老頭跟他說過的那句話。

“聽小老兒一句話,那血獄秘境,還是彆去了,隻怕有血光之災。”

那個時候,他絲毫沒有將這句話放在心上,結果後來在血獄秘境中,他親手挖了小徒弟的魔丹,又將小徒弟推入寒潭……再後來的事情,雖然他也不記得了,但師兄們說,他似乎也遭受了一場慘不忍睹的折磨,整個人幾乎不成人形,師兄們花了整整二十年,才幫他重塑道體。

這個瞎眼老頭,究竟是誰?秋雨桐發呆的時候,那老頭忽然感覺到了什麼,猛地抬起頭來,一雙白瘮瘮的眼睛,直直望著秋雨桐的方向:“這位公子,可是要吃豆腐腦?”

秋雨桐回過神來,猶豫了一下,摸出一大塊碎銀子,投進了豆腐腦擔子旁邊的竹筒裡:“我要兩碗甜的。”

瞎眼老頭聽著銀子投入竹筒的聲音,一張滿是褶子的老臉,頓時堆起了笑容:“小老兒多謝公子了。這麼一大塊銀子,莫說兩碗豆腐腦,便是兩百碗,也足夠了。”

他一邊說著,一邊滿滿地舀了兩碗豆腐腦,遞給了秋雨桐。

旁邊一個小男孩有些著急,忍不住催促道:“老爺爺,後來怎麼了?你接著講啊。”

老頭笑道:“小娃娃不要著急,小老兒這就接著講,接著講。”

他頓了頓,又撓了撓腦門:“對了,方才我講到哪兒了?哦,是了,兩百多年前,那場仙盟大會,在朔雪城的雲霞峰舉辦,所以也被稱為朔雪論劍。當時,明/慧真人剛剛仙逝不久,仙道盟主令從他的手裡,傳到了他的首席弟子手裡。而這位首席弟子,便是如今大名鼎鼎的朔雪城主,謝晚亭。”

雖然秋雨桐早已聽說過這段往事,但聽到朔雪城和掌門師兄,他還是不由自主地,聚精會神聽了起來。

肖五微蹙眉頭,也仔細聽著。

瞎眼老頭歎了口氣:“謝晚亭性子高傲,自然想保住仙道盟主令,但是誰能料到,在那場仙盟大會上,歸無涯竟然連敗七名大能修士,最後當著各大門派的麵,以鐵箏彈奏一曲《北海破陣樂》,當場震碎了玉琴宮主的本命玉琴,林鬱容嘔了好幾口血,差點死去。

那個時候,謝晚亭和林鬱容,還是至交好友,於是他立刻下場,對上了歸無涯,奈何技不如人,被歸無涯的《聽濤劍法

》逼得自亂陣腳,最後被泣血的淩厲劍氣,割斷了雙足經脈,從此再也不能站立行走。”

“老爺爺,那仙道盟主令,就到了歸無涯手裡嗎?”一個小男孩好奇道。

“也沒有。歸無涯千算萬算,不如天算,他和謝晚亭一戰,雖然廢了謝晚亭的雙腿,但他自己也受了重傷,最後鷸蚌相爭,漁翁得利,仙道盟主令反而讓南山寺得了去,從此便在南山寺手中,一直傳到了現在。”

一個小孩兒叫道:“我知道我知道,就是城外那個南山寺!我爹爹說,上麵住的都是高僧!”

“對,就是城外那個南山寺。”老頭笑道,“兩百多年了,歸無涯一直潛心修行,想要奪得仙道盟主令,登上仙道盟主的位置,謝晚亭也處心積慮,發誓要將當年那筆債,變本加厲地討回來。這兩個人,一個毒辣桀驁,一個陰狠深沉,再加上那位新任魔皇橫插一杠子,也不知道今年這場仙盟大會,究竟鹿死誰手……”

秋雨桐有些不悅,忍不住打斷了他:“老伯,謝城主為人淡泊,並不是你說的那種陰沉的人。”

老頭翻了翻那雙白眼睛,無所謂地笑了笑:“小老兒也隻是說著玩的,公子不必當真。”

肖五若有所思地望著那老頭,沒有吭聲。

秋雨桐抿了抿唇,還想為謝晚亭辯解兩句,老頭又道:“公子,你兩次照顧小老兒的生意,出手都十分大方,小老兒就再提醒你一句——千萬要當心身邊人。”

身邊人?

秋雨桐微微一愣,不由自主地側過頭,望向肖五。

肖五也呆了呆,而後很快隱去了臉上神色,若無其事地微微一笑,打趣一般道:“是了,秋峰主,你可千萬要當心肖某啊。”

“肖道友,我不是這個意思……”秋雨桐趕緊擺了擺手。

肖五笑了笑:“肖某也是開玩笑的。”

秋雨桐略微有些尷尬,他回過頭,還想對那老頭說兩句什麼,但老頭已經站起身來,彎腰駝背地挑起擔子,慢悠悠地往巷子深處走去。

他那佝僂矮小的背影,很快便隱沒在巷子的陰影之中,隻餘下悠長而滄桑的吆喝聲:“賣豆腐腦咯~甜的鹹的豆腐腦~賣豆腐腦咯~”

……

一路回到客棧,秋雨桐還有些神思不屬,肖五也沒有多說什麼。

兩人沉默著走上二樓走廊,正好碰到徐冬青推著謝晚亭的輪椅回房,謝晚亭望著二人,微微蹙起了眉頭:“雨桐,如今這永州城裡人多眼雜,什麼三教九流的人都

有,你出門的時候小心些,也不要太晚回來。”

秋雨桐心中微微一暖,點頭道:“是,多謝掌門師兄關心。”

肖五看了謝晚亭一眼,謝晚亭也抬眼望向他,神色淡淡的。

回到屋裡,秋雨桐直接和衣倒在了床上,望著雪白的帳幔發呆。

“千萬要當心身邊人……”不知為何,瞎眼老頭的這句話,總是縈繞在他耳邊,讓他心中隱隱不安。

身邊人?肖五嗎?

是了,他一直隻知道肖五是個散修,其他什麼也不清楚,肖五也從來不提起自己的具體身世,隻十分含糊地說過一些事情……可是,如果肖五真的想要害他的話,在他走火入魔的時候,直接袖手旁觀不就行了?又何必這麼麻煩?

秋雨桐翻了個身,心中有些煩躁。

此時此刻,肖五已經打好了地鋪,他站起身來,看了秋雨桐一眼:“秋峰主,我看你精神不大好,要不早點睡吧?”

秋雨桐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便低低“嗯”了一聲,肖五點了點頭,輕輕吹滅了油燈,柔聲道:“睡吧。”

屋裡頓時一片幽暗,外麵響起了兩聲悠長的梆子聲,已經是二更了。

秋雨桐向來是個睡眠極好的人,可是今天不知道為什麼,翻來覆去也睡不著,腦海中反反複複回蕩著,瞎眼老頭那句話。

“千萬要當心身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