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算是收住了,”謝侯鬆了口氣,“還不快說上兩句,咱們這邊過去,可不近呢。”
大山裡頭就是這樣,明明從這邊山上能把那邊的事情看得清楚,甚至連人臉上的毛發都沒半點模糊,可要真的走起來,那是可能會走一天一夜才有可能會合的。故而李氏聽了這話,也不含糊,當即同周氏夫婦說了,而後這邊一行人上了馬,走小路往那邊棧道趕去。
在過去的路上,大姐兒還在同謝笙道:“周爺爺他們對我們極好,小滿等你過會兒見過了他們就知道了,可惜我隻有在外祖父家中才可能見到他們。”
謝笙想要開口說些什麼,一張嘴就灌了一肚子的風。謝侯見了忙製止了他:“當心回去肚子疼。”
李氏也對大姐兒道:“等今兒回去,大姐兒就住爹娘旁邊的西廂房,小竹樓就給周祖父周祖母住好不好?”
大姐兒帶著麵紗,沒那麼怕風,便點了點頭,直接應了下來。
方才謝笙喊周祖父周祖母這樣的話,在李氏看來,是出於小孩子的童言。隻是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李氏已然起了叫自己這兩個孩子改口的意思。周家和李家關係好,一部分是因為周老爺子和李翰林是同窗,更因為周老夫人曾認過李氏的祖母做乾親,當可叫一聲大李氏。不過這門親戚自打認了下來,也從來隻在李家內部提到,從不拿到外頭說嘴,也就沒幾個人知道。
李氏看了在自己前頭的謝侯一眼,心思百轉千回,到底還是說了這事兒。
謝侯爺聽罷雖然驚訝,倒也不覺得有什麼,隻是道:“虧得我生在了勳貴人家,若叫我同住在夫人家,我是難以想到這許多的。”
謝侯爺雖是個粗人,卻也粗中有細,這不過是他的自謙之詞。李氏並沒在意,隻道:“過會兒見了姑姑姑父,侯爺當如何?”
不等謝侯回答,李氏便對大姐兒和謝笙道:“可不能再叫周祖父周祖母,得稱呼姑祖父、姑祖母。”
謝笙二人聽了這話,默默點頭,畢竟方才李氏的解釋,他們也都聽明白了。隻是這樣複雜而又隱晦的關係,叫謝笙都不由咂舌,從他學到的各家家譜看,勳貴之家聯絡有親,已經是十分雜亂。可到了文人之家,這樣的關係就更加複雜。姻親還隻是普通,乾親、同窗、同年,又是另一筆財富。
謝笙原本於人情世故上並不通達,跟在李氏身邊兩年,也長進了不少。可他如今卻覺得,他還有的學。路漫漫其修遠兮啊。
謝侯主管蜀州軍政大事,早對蜀州地圖爛熟於心,領著李氏一路沿著小路穿行,原本要半日才能到的距離,被他縮短到了一個時辰。
方才是隔著江水峭壁,現在才是真正麵對麵的說上了話。還不等周氏夫婦開口,李氏和謝侯就帶著兩個孩子跪倒在兩人麵前:“見過姑姑姑父。”
周氏夫婦一怔,周老爺子忍不住道:“茹娘,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你可知道這樣的事情是不能胡說的。”
謝侯知道,這不過是周老爺子防著自己罷了,當下便道:“姑父不必憂慮,您們是夫人的長輩,便是我的長輩,在這蜀州地界上,我奉養自己長輩,是再沒人能夠挑理的。而且其中內情夫人也已經都告訴我了,您們若是因為我不認茹娘這個侄女兒,她可是要傷心的。”
周夫人大李氏見周老爺子猶猶豫豫,其實心裡已經應了的模樣,索性也不理會他,隻自己道:“好了好了,你們姑父就是喜歡多思多想,不過往往都是智者千慮,隻有一得,隨他去吧。大姐兒快來,咱們可好久沒見了。這個就是小滿?真是個俊小子。”
周老爺子見老妻已然隻顧著幾個孩子,隻能歎了口氣,認下這個侄女婿,不過他還是道:“等回去了,咱們再好生談一談。”
謝侯見周老爺子麵上冷淡,又說著這樣的話,不由想起幼時師者,即便如今貴為一方刺史,想起周尚書在朝之時的功績,也不禁頭皮發麻背生寒意,不曉得周老爺子會談些什麼,又或者說是自己要如何才能叫他滿意。
謝侯看了一旁的謝笙一眼,心道:姑母這樣喜歡大姐兒和小滿,想必姑父也會喜歡,不如到時候就叫小滿陪著一道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