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氣完又十分無奈,說到底不能怪謝懷,誰讓自己總是改變劇情呢?
人心,不可掌控。
是他的錯。
所以這一次,他也不確定了……
不確定,謝懷會不會回來。
方黎自嘲的低笑了聲。
轉瞬又是三天過去。
方黎懶得坐殿門口等了,一切隨緣吧,他就天天在山後的海崖邊,釣魚磨煉自己的心境!
而且,這裡可是個決戰的好地方,非常符合魔尊的逼格,原書中,厭睢就是在這裡赴死的,反正也沒多少時間了,懶得挪地兒就待這好了。
他坐在一塊石頭上,黑石戟就插在身側,寒風鼓動衣袍,獵獵作響,肅殺氛圍到位極了……
你看,我可什麼都準備好了,你怎麼還不回來?
係統一直默默的陪著宿主。
雖然之前和宿主也有過不和,但一路磕磕絆絆相處下來,臨到分彆,也有點感情了,人死如燈滅,便什麼都不知道了,係統決定說點兒好聽的。
【係統:你放心,任務要是沒完成就罷了,若是萬一完成了,我一定幫你挑個好身體。】
通常來說,宿主們都很在意自己死後重生的身體,死遁前都會和它們一再確認才放心,有的宿主還會對新身體的年齡、性彆、樣貌、天賦等等有要求……
【係統:你對新身體有什麼要求嗎?隻要不過分的,我都可以滿足。】
方黎:“性彆男。”
【係統:……就這?】
方黎懶洋洋一撩眼皮,嗯了聲:“其他的你看著辦吧。”
【係統:……】
係統忽然有點迷茫,難道宿主已經自暴自棄,所以連這都不在意了?
它不由回想起和宿主初見的時候,宿主就是這副對什麼都淡漠無謂的樣子,當時自己還很擔心,怕宿主不願意好好做任務,時常嘮叨,但後來……不知從何時開始,宿主開始很認真很用心的做任務,自己漸漸也就不說什麼了。
我以為你變了,難道這隻是我的錯覺嗎?
若是不在乎,又何必做到這個地步?
你其實可以隨便崩掉劇情的。
眼看宿主不再說話,係統也沉默下來,它不知還可以說什麼。
方黎坐在海崖邊的石頭上,低斂雙目,指尖漫不經心的把玩著一枚白色石符,正是當初和謝懷去百花洲,用三塊靈石買的同心符,從夢境中出來後,為了膈應謝懷一直帶在身上,現在看來好像也沒什麼作用……
回想和謝懷一路走來。
雖然立場不同,但竟意外的順利走下來,謝懷果然如他開始所想,是個很好的同事,很好的合作夥伴……
他們也算是患難之交了吧?
方黎想到這裡,不由得笑了笑。
山下遙遙傳來兵戈相交之聲,萬仙盟這麼快就打來了啊……連個來報信的人都沒有……
厭睢走到今日,身邊除了一個烏衣寐,終究是孤家寡人啊……
也許謝懷不會來了。
也是。
反正一個自己要尋死的魔頭,根本不需要他來殺,謝懷怎可能做這般多此一舉,又不光明磊落的事情呢?
所以他現在走了,似乎也可以理解。
方黎輕輕歎了口氣。
他慢慢站了起來。
就在這時。
他看到一個白衣身影,由遠及近,出現在他眼前。
方黎慢慢睜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著前方。
謝懷竟然回來了。
他從未有如此刻,這麼期待一個人,出現在他麵前……
方黎的手微微顫-抖了下。
看來自己,也並不如表麵看來這麼平靜啊……
不過隨著謝懷走近了,方黎頓時皺起眉,謝懷一手提著劍,白衣上有著斑駁血跡,還有不少灼燒的痕跡,看起來十分的狼狽……
就連當初雲間闕被困的那一次,都遠不如這次狼狽。
謝懷到底去哪了,做什麼了?怎麼把自己搞成這個樣子?方黎嘴唇動了動,想要詢問,但話到舌尖,最後又咽了下去。
最後,方黎隻是輕輕說了聲:“你回來了。”
謝懷雙目炙熱的看著眼前人。
幸好,你還在。
幸好,來得及。
我已取回了九瓣蓮。
你不會死的。
眼看萬仙盟就要打上來了,當務之急是先離開這裡。
謝懷啞聲開口:“我有話要和你說,我們先離開。”
方黎卻站在那裡沒動,他輕輕的笑了聲:“你知道,若我今日和你走了,世人會如何議論你嗎?”
謝懷眼神一沉,薄唇抿緊。
他自然知道,但他不在乎世人議論,他隻要這人好好的,哪怕前路荊棘,他也會陪他一起走……
方黎看著這樣的謝懷,心中不免有些感慨。
自己的所作所為,到底還是改變了很多事,有些在他意料之中,有些在他意料之外。
他沒有想到的是,謝懷願意為他,做到這個地步……
為什麼?
你也把我當朋友了麼?
還是因為心存憐憫,憐憫我這必死之人,不願看我死在這裡?
方黎低低的笑了笑。
不過,理由如今已不重要了。
我不能同你走。
若是今日我和你走了,可就坐實了外麵的傳言,日後人人都要說,玉儀君是心甘情願入魔,和他這魔頭同流合汙,而謝懷百口莫辯,從此千夫所指萬人唾罵。
這條路一旦走上去,就再也無法回頭。
方黎決不允許這樣的事發生,不能讓謝懷成為下一個厭睢。
萬劫不複的人有厭睢一個就夠了,而謝懷,生來該是光風霽月的君子,是世人仰慕的正道天驕,而不是個一輩子隻能活在陰暗中,永生永世都要沉淪無間地獄的魔頭。
厭睢都不舍得謝懷落到那個地步,最後選擇用他的性命成全了謝懷,自己又怎麼舍得?
你知道嗎?我從來都不後悔改變劇情。
我很慶幸那些黑暗痛苦的一切,根本不曾發生在你身上。
而隻要過了今日,一切就都會重回正軌。
你還是那個世人敬仰的玉儀君。
而我,隻是又一個死於玉儀君劍下的,魔頭而已。
方黎對著謝懷露出笑容,事到如今,他總算可以說句真心話了,他輕輕揚起唇角,眉眼是淺淺笑意:“我很高興,這段時間有你陪在我身邊。”
這個世界對他而言,是陌生的、冰冷的。
但身邊這個人,卻是滾燙的、活生生的。
他那麼的生動、真實、完美,讓他在這個陌生世界裡,一點都不無聊孤單。
不知從何時開始,他開始認真的做任務、走劇情……
方黎看著謝懷。
因為你讓我覺得,這個世界,值得存在下去。
所以,為了讓你和這個世界能一直存在,無論如何……我都一定會完成任務。
誰也不會消失的。
謝懷看著方黎的表情,不知為何,心中驀地升起強烈的不安,身後喊殺聲已近在咫尺,沒有時間了……
無論你還有什麼話,我們離開這裡再說。
謝懷神色一凜,伸手就要去拉方黎——
他這樣想著——
但是揮出的卻是執劍的右手,一劍刺穿了眼前人的胸膛。
謝懷怔怔的看著自己的手。
這,真的是他的手嗎?
為何會這樣?
他分明……隻是想要拉住這個人,帶他離開這裡而已……
謝懷的身軀在顫栗,他想要抽回手,但是動不了手,他想要說話,但是張不開嘴,他就像是一個牽線木偶,被禁錮在一個軀殼裡。
鮮血浸濕了方黎的黑袍,但眼前人卻露出一抹狡黠笑意,那蒼白的麵容之上,是他熟悉的得意之色。
謝懷目眥欲裂。
情、蠱。
這就是方黎為自己留下的底牌。
方黎下了情-蠱,卻從來不用情-蠱控製謝懷,就是不想讓謝懷有所警惕,因為像謝懷這樣的人,不會給彆人控製他第二次的機會,所以……機會隻有一次。
必須出其不意。
謝懷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裡,唯獨那雙眼,一片血紅,猙獰如鬼,他的身體裡,每一條經脈都在痛苦悲鳴,每一根血管都在震顫欲裂,鮮血順著眼角流下來……
方黎知道謝懷就要擺脫控製了……
他歉意的看了謝懷一眼。
從此以後,你還是那個一生除魔衛道、光風霽月的玉儀君。
能死在你的手裡,是厭睢之幸運,亦是我之幸運。
我成全你一世清名,你成全我死得其所。
不過我不希望死後,厭睢屍體還被人淩-辱糟蹋,所以,隻能在這裡和你告彆了。
方黎往後退了一步。
長劍從胸口抽離。
他的身軀在墜落,罡風鼓起衣袍,方黎抬頭,對謝懷笑了下。
很高興認識你,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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